有人說,河鰻是水中人參。幾年前,我應邀迴環川參加一個朋友孩子的婚宴,席間端上一盤蒲蒸河鰻,也嘗了嘗,知曉這河鰻來之異地,況且是養殖的,味道大不如當年環川的野生河鰻。當夜,我重憶童年釣河鰻的往事,寫下了詩一首《垂釣》:
早年常乏味,退思玉鱗謀。
掘地尋蚯蚓,敲針作釣鉤。
黃昏池上撒,清曉岸邊收。
水下風鰻動,心扉樂晃悠。
河鰻喜歡在清潔、無汙染的水域棲身。那時,環川河道仍是原生態的,眾多的河鰻和其它水中生物一樣,在這碧玉無瑕般的水域中自由地生存和繁殖。當年春夏之時,我偶然也會心血來潮,前往河道、池塘去釣河鰻。
垂釣,要有釣具。那會兒,伸手向父母討錢買釣具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腦子進水,非想挨一頓揍不可。唯一的辦法是,因陋就簡,自力更生。費點勁徒步去附近的集鎮,用零花錢買些大頭針和尼龍線回來,再看誰家門頭修篾尋找幾個丟棄的竹頭,用柴刀將它劈成一根根約一尺長短、手指粗細的竹籤,一頭削尖,一頭系上長兩米左右的尼龍線,再拴上大頭針經燈火燒紅擰成的釣鉤,一把質樸無華的簡易釣具自然天成。當然,誰也不會只弄一把,起碼做它個三、四十把。
釣餌,多採用粗壯且有腥臭味的蚯蚓,河鰻尤為嗜好。過去,農戶種菜施家肥,而且從不噴灑農藥,蚯蚓滿園皆是,取之容易。鄉間有垃圾分類處理的傳統,可作土肥的生活垃圾都會送往垃圾坑,攢滿後掘起壘放在坑側抹土發酵。有時,垃圾堆內蚯蚓特別多,而且條條肥壯。
河鰻通常穴居生活,喜歡晝伏夜出捕食。依其生活規律,往往午後挖掘蚯蚓,持鉤裝上釣餌。傍晚,抱著上餌的釣具,尋找有洞穴且有較多河鰻的水域拋下餌鉤,將竹籤削尖的一頭插入岸邊,再就近扯一把水草遮蓋上頭並作為標誌,便於辨認。兩鉤之間的距離,視情而定,一般為三、五丈。
次日黎明,捎上水桶,收鉤來了。手提釣線,水下繃緊,一般有戲。但是,收鰻並非輕而易舉。只緣河鰻一旦鉤住,反應強烈,垂死掙扎,身體往往纏繞住附近的水草束或其它的水生植物,值此只得耐心地剝離;又因為大頭針製成的釣鉤,明顯細小,易被河鰻吞入胃內,無奈之下只得快刀斬亂麻,即用自己的牙齒咬斷釣線。雖說麻煩,但有上鉤的總比沒上鉤的來得舒暢,三、四十把釣具往往釣到了近十條河鰻,心裡豈不樂滋滋?
偶爾,也有令人喜出望外的是,釣線提上來的並非河鰻,而是一隻碩大的河鱉。它可不似河鰻那樣苦苦地掙命,而是泰然處之。
我的母親是家中的一把烹飪好手。河鰻經她手燒成,味道總是鮮美細嫩。當年,釣來包括一兩條剛死的河鰻切塊混合燒,味道誰也難以辨別。後來,兄弟長大成人。有次母親買來五條河鰻,其中一條為死鰻,看它光澤度應該是剛斷氣的,同樣的燒法還是應驗了母親事先所擔心的,被我弟吃出了異味。從此以後,母親一概拒絕剛死的河鰻。這是舊話。
如今,環川的野生河鰻不見了。別了,水中人參。(李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