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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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世界賭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收入有近一半是來自於其餐飲、表演、酒店等非賭博項目,而在澳門,超過90%的收入都直接來自於賭桌。
國慶節前夜,我從香港中港城碼頭乘坐「噴射飛航」來到澳門。
因為是窮遊,我住在一家青年客棧,一個房間6個床位,上下鋪,每個床位170元。我去的晚,第一天打的地鋪,但價格仍然是170元。這家青旅很受賭客們的青睞,主要是因為它離新葡京酒店不過200米,再過去一點,更是雲集了永利、星際、美高梅等世界頂級賭場。
進門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有一老一小兩位房客半裸側躺在各自床上。開始我以為他倆是來澳門打零工的,簡單寒暄後,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來賭博的,之前並不認識。上歲數的那個54歲,東北人;年輕的那個24歲,來自湖北農村。那天,東北大叔剛輸了1萬,湖北小夥剛輸了2萬。他倆說起曾在澳門輸錢的最高紀錄,更是讓人瞠目:幾年前,大叔輸了16萬,小哥一次輸了30萬。
記得去年年底,我第一次來澳門,出碼頭坐免費大巴,直接被拉去了威尼斯人。在看到成堆的大陸賭客押籌碼的豪邁後,我有些自卑,連夜回了珠海。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大陸賭客並不全是我想像中的那樣腰纏萬貫。東北大叔是開長途大巴的,湖北小夥在黃岡市工作,月薪不到5000元。
在我後面房間又進來了一個福建人,他是我在澳門期間知道的唯一一個賭博贏過錢的。見面那天他贏了5000元,但前一天輸了2萬。他直率地問我,你來澳門幹什麼?「如果不是來賭,就趕緊離開」——原來我是這個房間裡唯一一個來旅遊的。
福建人看來是早我住進來的,我聽見東北大叔問他:「去哪了,怎麼才回來?」他說他去金池搞外國女人了,1700元一次。他的習慣是輸了錢就去搞個女人,「平衡下心情」。
沒想到東北大叔接道:「4年前,我也在這搞了一個俄羅斯洋馬,快餐,1000塊。」接著,他又講起了財神酒店的真人秀,「幾年前是450元一張門票,10多個女人表演脫衣舞,各種膚色的都有。但必須要給每個人至少10元的小費,算下來,看一場要600塊。」
湖北小哥聽完後一臉羨慕的表情,感慨說,自己每次來都只專注於賭博,完全不知道這些。「我之前的人生算是白活了,錢都輸光了,明早還要出關,唉!」
東北大叔安慰他:「我帶你去外面買本《龍虎豹》吧,只要50澳門幣。」他還邀我一起去買,但我拒絕了。
後來我聽東北大叔說,湖北小哥在買完雜誌後,路過葡京沒忍住,進去把他會員卡裡的積分打光了,全部輸光才回來睡覺,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湖北小夥離開的時候,房間裡的一個北京賭客被吵醒了。
北京賭客家在朝陽區,42歲,看起來非常精神。他是昨晚東北大叔跟湖北小夥出去後進來的,一進門就拍了一張我抬頭仰視他的照片發給老婆,證明自己睡的是客棧。
這位朝陽大哥是全房間裡看起來最符合我對賭客認知的一個:渾身名牌,行李箱也是高檔貨。但他卻是賭得最小的一個,他給自己定的規矩是每天只玩5000元,而且只玩最簡單的「賭大小」。
(編者註:賭大小是一種用骰子賭博的方法,由閒家向莊家下注。每次下注前,莊家先把三顆骰子放在有蓋的器皿內搖晃。當各閒家下注完畢,莊家便打開器皿並派彩。最常見的賭注是買骰子點數的大小總點數為4至10稱作小,11至17為大,3和18為「豹子」,大小通殺。也可以在賭博機上進行。)
被吵醒後,他站起來,跟我們講起了自己穩賺不賠的方法,說話期間不許任何人打岔。
「要想穩賺不賠,首先要做到幾點:第一,清楚自己的狀態,狀態不好了、心態失衡了立馬收手;第二,要天時、地利、人和,昨晚上我已經去考察了澳門所有的知名賭場,知道哪家賭場、哪臺機子最適合自己。」
說到具體方法,朝陽大哥強調是算概率,而不是在賭博。他一邊說,雙手一邊在空中比劃:「買大、買小各50%的概率,假設一臺機子開了10盤,那麼工整地出現大、小、大、小、大、小、大、小、大、小這樣的結果,反而是機率最小的一種情況。」所以他制定原則:「如果這盤機器出大,那下盤就也買大,相反也一樣。」
同時為了規避風險,他在用1個「100」的籌碼押「大」的同時,也會分別在5個數字上各押「10」的籌碼賭「小」。他放棄兩個極端的高倍數,這樣兩頭都能顧及,即使大小接連判斷錯誤,一天下來,盈虧也會在一個範圍內波動,不會暴富也不會虧光。
朝陽大哥最後說,他曾經是一個私募基金的操盤手,「這些心得差不多都是從炒股中總結出來的」。
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他像個天生的演說家,說得我的腦子都起了一陣熱。我想藉此機會跟他去賭場見識一下,於是,我給他結結實實地來了個馬屁十八連拍,然後說:「哥,你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讓我學習一下!」
他立刻就同意了:「你一定要跟我去!」
在眾多賭場之中,朝陽大哥選擇了事先踩好點的永利。
走在路上,他跟我說,賭場裡面,任何布置都是有玄機的:裡面不會有鍾,你會忘記時間;賭場會有意把空調調低,「跟熱會讓人浮躁一樣,冷也會讓你的大腦變得遲鈍」,所以去賭場一定要多帶一件外衣,而且一定要穿紅色的,「你看人家西藏的喇嘛,都是穿紅的!」他強調,「我特別忌諱賭博的時候,身邊人穿一身綠。」
一路上,頂著毒太陽,30多度的氣溫下,我看見汗水不斷地從朝陽大哥的衣服裡滲出。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側過頭來問:「你們早上是不是在說什麼《龍虎豹》?」
我趕緊說:「不是我買的,我只是隨便翻一翻。」
「這些千萬不要粘,髒東西,影響運勢。」
經過永利大門的時候,大哥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走:「賭博一定不能走正門,要走偏門,我們本來就是來撈偏財的。」
快進門的時候,他說:「進了賭場我就不說話了,要想贏錢,首先要專注。」
「哥我懂,你就當你一個人來的,我就在你後面看。」
進了賭場之後,他選了一臺機器坐下。插卡之前,他掏出了一張桃紅色的10元港幣放在機器正上方,討個吉利。機器能下注的籌碼,分別是:10、20、30、50、100、500和1000。按照計劃,他每把押150,其中「100」賭大,另外用5個「10」押另一頭的具體數字。
頭三把,朝陽大哥全中,但是帳面也不過多出了150。
這時,一個女工作人員走過來遞給他一杯奶茶。接著機器連續開出了8次「大」,這被賭客稱作「長龍」,鑑於朝陽大哥給自己制定的原則,他連中了好幾把,賺了350。
這時,又有一個女工作人員走過來,提醒他手提包不要放旁邊,小心被人偷拿,一直提醒到他回應。
我突然想起來,前一天我在逛葡京的時候,曾目睹一個工作人員因為提醒一個賭客看好自己的行李,被那個賭客一頓臭罵,說她是有意打斷他的運勢。我當時還認為這個賭客是輸失態了。直到這時,我突然覺得之前那個賭客或許是對的。
朝陽大哥的注意力被打斷後,加上接連贏了幾把,便不再遵守自己之前定的規則,一次押了300買「大」,但結果卻是「小」,一下把之前好幾把積累的收益幾乎抹平了。
這之後,他第一次拿起了那杯奶茶,喝了一口。很顯然,他的心裡已經出現了波動。一波動,就難以再恢復平靜。
半個小時後,朝陽大哥虧了他的第一張1000。大哥存進了他的第二張1000時,抬頭跟我說:「今天運氣不太好。」
接下來這1000的操作,更沒有邏輯可言了。
他旁邊的一個女賭客連贏了三把,最多一把押中了一個1賠18,於是,朝陽大哥就完全跟著對方押,一模一樣。「這叫順勢而為,對方既然正好在勢頭上,就要借勢」。但是那一把,朝陽大哥還是押錯了。
接下來有一把,他突然抬起頭問我:「你說是大還是小?」
我心想這是一道送命題啊,於是打太極道:「你不是說要按上一把的結果押嗎?上一把『大』,押『大』。」他說:「不,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看最近這幾把的結果,很雜亂,沒有規律。」
「那就押『小』。」
然後他扭過頭去果斷押了「大」。結果這把是「小」,他看了下餘額,充進了第三張1000。
我覺得按照這個速度,朝陽大哥可以在中午前,把他「一天5000」的額度全部虧完。他之前信誓旦旦定下的原則,現在已經完全被拋在腦後。
我擔心他會覺得我是喪門星,就說:「大哥,你慢慢玩,我去外面轉一轉,祝你好運。」這是進賭場後,除他主動找我說話之外,我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回到青旅,我換了新房間,裡面一片漆黑,人都在睡覺。我小心翼翼爬上自己的床鋪,這時對面上鋪的一個青年突然坐起來問我:「兄弟,現在是半夜12點,還是中午12點?」
這個問題把我嚇了一跳,透過廁所的光,我依稀看到了他兩個胳膊上的紋身。
拿上充電寶,我走出青旅,成了一個「正常」的澳門遊客。澳門的街道錯綜複雜,別有風情。這是我見過最矛盾的城市,遍布了那麼多的教堂、教會學校,卻又有著全世界吸金能力最強的賭場。
我一直逛到天黑,又想起了那位朝陽大哥。於是我跑去永利,發現他還在那裡,但是換了位子,機器屏幕下方顯示的餘額為1280。沒有打招呼,我就悄悄地走了。跑到永利斜對面的新葡京,準備看免費的鋼管舞表演。
在一樓入口處的玻璃櫃裡,陳列著一顆叫做「何鴻燊之星」的鑽石,它是世界最大枕型D色完美鑽石,218.08克拉——這似乎在給每個來這裡賭客,都畫上了一個觸手可及的「大餅」,旅行團的導遊,也會帶著成群的遊客在這裡拍照。
賭場裡關心洋妞表演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關心的還是他們押下的籌碼。據統計,澳門賭場的平均下注額,排在全球第一,幾乎是拉斯維加斯賭場的10倍。同樣是世界三大賭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收入有近一半是來自於其餐飲、表演、酒店等非賭博項目,而在澳門,超過90%的收入都直接來自於賭桌,而賭客裡來自中國內地的又佔了95%。
在外面吃過夜宵,我回到客棧,存包的時候,我碰到了朝陽大哥,問:「下午手氣怎麼樣?」
「今天一般,輸贏持平。」但是無論臉色和氣場,都跟他上午給我們「演講」時差別巨大。
我看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願,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睡前確認了一下,這個房間的其他房客也都是來賭博的。
澳門明明那麼美,為什麼他們卻看不見呢?
第二天上午,我去原來的房間找朝陽大哥,他不在。東北大叔說:「他已經去賭場了。」
房間裡,只剩我跟東北大叔兩人,他在跟他老婆打電話,「第一天虧了1萬,第二天虧了5000。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我扛得住。」他老婆在電話那頭說,她就擔心老頭子的身體,其他倒沒事,最後接了一聲長嘆。
東北大叔是個非常直率的人,來澳門很多次了。他跟我講了很多賭場裡的門道,比如賭場裡除了賭客,其實還有很多其他人:有「放水」的,借錢給別人賭,然後抽利息;還有自稱很會賭,可以幫賭的「職業賭客」;還有一種女人,叫「去去妹」,坐在角子機旁,或在賭場裡走動,看到四目相對的就會上前問道「去不去?」其實就是妓女。
賭場裡還有很多騙子。他們會結伴圍在你面前,稱錢全部輸完了,連飯都吃不起,求你可憐下他。很多新來的賭客,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動善念。東北大叔就碰到過一次,他對那些人說:「那我帶你們去吃東西吧。」結果對方卻說:「東西就不吃了,能不能直接給錢?」
說到這裡,東北大叔又提起,某一年在澳門白鴿巢公園,他看到一個女人,40歲左右的樣子,蹲在那裡痛哭流涕。他湊過去問怎麼回事,得知對方是河南生意人,賭博輸了50多萬,虧得身無分文。跑去找賭場的管理人員那裡,說能不能看在她「貢獻」了那麼多賭資的份上,給她買張機票,讓她回家,結果被對方一頓羞辱。
東北大叔當時心軟了,掏了1000塊給她,「拿去買機票」。又掏出幾十塊零錢,「拿去吃頓飯」。那個女人感激得就差磕頭了,說回家後一定聯繫他,但是事後了無音訊。
東北大叔說,「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個女人應該是真的輸了錢」。但是以後再遇到這些號啕大哭的賭客,他覺得還是「管住嘴,繞道走」吧。
東北大叔還說起之前那個湖北小夥,「他說曾虧過30萬,其實那30萬並不全是他的本金,他之前運氣不錯,賺了不少」。
「但我虧的那16萬,全部是我自己的錢啊。當時出了賭場,整個人都懵了,我在澳凼大橋上,來來回回走了一宿。」東北大叔痛心地說道。
看他的表情,我不知該說什麼:「還是不要賭了。」
「是,你看我今天都不賭了,等會兒我就拿起手機,出門到處走走拍拍,明天就回老家。」
告別東北大叔,我坐車去了黑沙海灘玩。跟賭客接觸了兩天,我最大的變化就是捨得花錢了。70元一碗的碗仔翅,吃。50元一碗的米線四拼,吃。跟他們的賭資相比,這都不算什麼。
在澳門的最後一天上午,退房後,我找到朝陽大哥想道個別。開門的是一個新來的江蘇男子,痴迷輪盤賭,為此還專門買了個輪盤在家研究。
我進去的時候,朝陽大哥正在睡覺,我把他拍醒:「哥,我今天退房,準備出關了。」
接下來的一幕,出乎我的意料。他一下子坐了起來,頭頂被子,上身赤裸:「你猜,我昨晚發現了什麼?!」
接著,像之前那樣,他不許我插一句話。
他說他昨晚在美高梅賭場通了個宵,「永利太背了」。接著,他承認第一天沒有說實話,「其實輸了3萬多」,但他之所以說他輸贏持平,是因為他頭一天贏了3萬多。
「昨天晚上,硬是一局都沒有贏。邪門了!我押『大』,它就出『小』,我押『小』,它就出『大』!把把都不中!我現在懷疑它的機器有貓膩,你的卡可能有之前的下註記錄,把卡插進機器後,它就已經推算出了你大腦的運作模式!」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還不時用手捶床。
朝陽大哥之所以選擇跟機器賭,就是因為覺得機器沒有貓膩。可如今,他卻覺得它處處都有問題。
「後來,我就是這把押150,輸了。那下把我押300,如果押對了那之前的也贏回來。300不行,那後面就600,1200,2400……但就是這麼奇怪!居然把把都錯!」
我問他「第二天輸了多少?」他支支吾吾,不願作答。
我覺得事情已經很嚴重了,便沒再順著他的話說,把我之前認為他已經心態失衡、節奏錯亂了的判斷如實告訴他,並勸他不要再賭了。「都是炒過股票的,應該知道接下來再『頻繁短線操作』,後果會有多糟。」
最後,他說:「我想了個辦法。我不賭,就在機器旁邊,在心裡下注,看看結果如何。走,你陪我一起去。」
兩天的時間,朝陽大哥已經開始思考命運了。走在路上,他對我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命中注定賺不了偏財。」
這時,我發現他渾身上下的衣服連鞋子都換了,跟第一天的打扮完全不一樣,「今天怎麼穿白顏色的衣服?」他答道:「不管那麼多了,要改變一下,要跟之前不同。」
路上我們經過一個正在做法事的地方,他說:「你看,澳門這個地方,真邪門兒!賭場都會做法事,說不定你一進去就已經被它算計了。」
我附和:「就是,這回去,可千萬別再賭了。」然後轉頭一看,那個地方分明有一對結婚的新人,應該是個飯店。
到了美高梅,朝陽大哥坐在機器旁邊,沒有插卡。用賭場提供的紙和筆,自己「假設下注」。
十盤過後,他說,「你看,我現在下注,按第一天定的規則玩,十次還能對三次。昨晚硬一把沒對!現在,我不插卡,就塞100塊紙幣進去,它讀不到我的信息,我每把下20,再試試。反正100輸了也沒什麼。」
但是,100輸完之後,他又塞了100……
我勸他:「不要賭了,你是研究不出來的。你看人家東北大叔,昨天都說不賭了,今天回家。」但其實,那個東北大叔今天早上跟我說,他改變主意了,「一定要把輸了的錢贏回來再走!」
我說:「我要走了。」
我一定要走了,因為我腦袋裡已經在盤算自己能夠承擔多大的虧損,開始有了「假如我這樣……假如那樣……」的想法。
朝陽大哥說:「你看,我現在如果押,是押錯,那你反著我買,不就能贏錢?」
我覺得自己心裡的惡魔似乎在甦醒,告別朝陽大哥,我提前出了拱北口岸。
編輯:任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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