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家具收藏,一對2011年拍賣了近三千萬的黃花梨頂箱櫃

2021-01-20 襲明制器郝增濤

2011年嘉德秋拍《姚黃魏紫—明清古典家》專場,一對明式黃花梨大四件櫃以2990萬元人民幣成交。

黃花梨大四件櫃

黃花梨大四件櫃成對,美國前加州中國古典家具博物館舊藏。尺寸:長133.1釐米;寬62.5釐米;高259.5釐米。大櫃全身光素,唯下櫃牙條分心花透雕雲紋,兩端鎪出卷葉紋。大四件頂箱櫃的特色:柜子整體對木料的選配及雕飾與銅件的風格設計。

大四件櫃是一種什麼樣的柜子呢?《紅樓夢》第四十四回:劉姥姥念佛道:「人人都說大家子住大房。昨兒見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櫃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們那一間房子還大還高。怪道後院子裡有個梯子。我想並不上房曬東西,預備個梯子作什麼?後來我想起來,定是為開頂櫃收放東西,非離了那梯子,怎麼得上去呢」。

承德避暑山莊 小葉紫檀 雕龍頂箱櫃

劉姥姥逛大觀園,換成現在的話就是「貧窮限制了想像」。人家的柜子比自己的房子還大,隨時備著梯子取放頂櫃裡的東西。這種大型柜子,常見的是大四件櫃,我們也稱其為頂箱櫃。承德避暑山莊藏小葉紫檀雕龍頂箱櫃,高度為446釐米,氣勢宏偉壯觀,彰顯皇家氣派,取上櫃的東西,恐怕普通梯子還不行。如今普通百姓的單元房,挑高不過三米左右,這樣巨型的柜子,絕對不敢想像往自己家裡搬更遑論小葉紫檀了!面對皇家,我們都是「劉姥姥」。

故宮長春宮東次間陳設的頂箱櫃

作為儲物為主的庋具,它是家庭中非常重要的家具,無論貧富,可謂每家必備,只是尺寸、材質、裝飾等有所不同。德國學者艾克《中國花梨家具圖考》:「四件一套的衣櫥有很重要的性質;它們有由小到大的標準規格,是每個家庭無論貴賤所必備的。它們可以分開擺放或並排擺放,在建築上佔有重要的永久地位。它們是家庭的儲寶庫,櫥上巨大的掛鎖更增添氣派。在故宮仍能見到成套的衣櫥對稱地沿牆擺設著;頂櫃的數量有時加多,在主要的一件上頂著三層矮櫃,望去頗為壯觀。」

黃花梨大四件櫃的收藏軌跡:

客居中國的白俄裔女士在中國收購了一批明式家具,並把它們帶到了美國南加州,後因搬遷將這批家具出讓給了一位韓國瓷器收藏家。這批家具便待價而沽。1989年秋,收藏家伍嘉恩女士從埃斯肯納司(Giuseppe Eskenazi)那裡得到了這個消息,遂毫不猶豫親赴洛杉磯,後購得這對黃花梨大四件櫃並運回香港,經專業人員修復後,將照片寄給了加州中國古典家具博物館,館長只看照片後便收購併將此櫃運抵加州。這對柜子被王世襄先生給予高度評價且收錄到《明式家具萃珍》一書。

伍嘉恩女士評:「只知這對在機緣巧合下得到的精美黃花梨大四件櫃,差不多是明代制傳世品的孤例,難能可貴」。

詳解黃花梨大四件頂箱櫃:

此對頂箱櫃在同類家具中體量比較大,用料與做工也極為考究。頂箱櫃大材對開的獨板做兩櫃的門心,優美的紋理及花紋使得無論並列或分隔相對都能形成天然的對稱。同時使用顏色較深的芯材做牙板,以做雕飾,讓光素與雕飾形成對比,顏色稍淺的櫃體面板與顏色較深的牙板做鮮明的對比,雅致奪目。古往今來,匠師做紅木家具時通常把選料當做一個重中之重的環節,除白皮、癤子、裂縫等大的木材問題要避開外,還要考慮到器形及木材紋理美觀度。把最好的料用在看面或重點部位,把紋理稍差的料用在側面或背板,小料用在抽屜等。

黃花梨大四件頂箱櫃內部

大四件頂箱櫃體型碩大,底櫃內由上而下,為屜板、抽屜架及抽屜、櫃膛蓋板、櫃膛。頂箱內只有屜板一層。底櫃櫃門及櫃幫,三面裝板平鑲。活後背,每件扇活兩塊,用活銷與櫃身連結,可裝可卸。扇活為落堂裝板,以便在邊框上安活銷。大件家具因為體量大,重量重,多採用活拆或扇活的做法,便於移動。

扇活:每件成扇的成品如屏風、門窗等均可稱為扇活。

艾克舊藏黃花梨架子床

如上圖,艾克舊藏架子床的十字連委角方格圍子是扇活。

活銷特寫

活銷:安裝在可拆卸扇活上的木銷,如朝服櫃餘塞板上的木銷,架格活後背上的木銷等。

故宮博物院藏黃花梨百寶嵌蕃人進寶圖頂箱櫃

《中國花梨家具圖考》163頁黃花梨朝服櫃

故宮藏黃花梨百寶嵌蕃人進寶圖頂箱櫃的餘塞板為活銷可拆裝,花梨圖考黃花梨朝服櫃後背扇活,前面餘塞板活銷可拆裝。

四件柜上櫃與下櫃同用方角櫃造法:粽角榫,也叫三碰肩。家具的每一個角用兩橫一豎三根方材結合在一起,由於它的外形近似一隻粽子的角而得名。粽角榫可以運用到四面平類的桌子、書架、柜子、寫字檯等家具上。

黃花梨大四件頂箱櫃粽角榫

在此大四件頂箱櫃所用的粽角榫如上圖。與普通粽角榫不同的是,大邊出上下雙榫,相應的抹頭鑿雙眼,待粽角結合後,可看到上下一大一小兩個透榫,增加柜子的結實程度。底櫃的橫豎底棖出大進小出的透榫。

更講究一些的做法是粽角榫上留3-5毫米的臺肩,為柜子以後由於人為損壞或膠失效以後的拆裝維修留有餘地。

粽角榫帶臺肩結構圖

一般的櫃架類家具,超過人眼視平線的頂層板的穿帶均在頂上,也就是正常視覺範圍內是看不到頂板的穿帶的。頂箱櫃則不然,不論頂箱還是底櫃,每一層板均是裝板在上,穿帶在下。

黃花梨大四件頂箱櫃 穿帶

閂杆是櫃類家具特有的構件,可拆裝。一些長大的物件裝入櫃內的時候可取下活動的閂杆,放入物品後再將閂杆裝上。沒有閂杆的稱為硬擠門,不如帶閂杆的門關的嚴實。

大四件頂箱櫃的「門面工夫」還得看它的銅飾件。

面葉、吊牌、合頁

面葉、吊牌

頂箱櫃櫃白銅飾件,面葉、合頁均為六出雲頭式,雙魚吊牌,足底配鏤花銅套。全套銅飾製作精美,且與鎪雲頭下牙子互相呼應。以增添家具的精緻華美。當然銅包腳更講究的做法是銅套臥裝,銅套的外皮與柜子腿的外沿平齊,這樣兩隻柜子並排擺放的時候可以緊貼在一起。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研究》中指出:「飾件的設計和家具的造型及雕飾有密切的關係。不難設想,如果四面平大櫃用的是長方形頁面及合頁,它就不能像雲頭式飾件那樣使方正的柜子略具圓婉的意趣。」「因此,我們還須從家具的整體著眼,具體情況做具體的分析,才能理解各個飾件的裝飾意義」。

黃花梨大四件頂箱櫃腿足鏤花銅套

臥裝銅包角

既然為庋具,為了儲物的安全,常見銅鎖。銅鎖的在傳統家具的使用較為普遍,一則它保障櫃內物品的安全,二來它的精美造型也為家具錦上添花。

銅鎖

上圖所示銅鎖為伍嘉恩女士收藏的萬曆時期的銅鎖。雖為鎖,但其原理基本相同,通常在古代並不存在「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的說法。大小相似的鎖鑰匙基本通用,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罷了。

收藏故事蘊含收藏道理:

一、需有豐富的專業知識才有慧眼識珠的眼光。真正的好東西,得在專家的手中展現最大的價值。這個收藏故事中,這對大四件櫃經手人有白俄裔女士、韓國瓷器收藏家、伍嘉恩女士藏友,這三人都沒看出此對大四件櫃的收藏價值,故而失之交臂。

二、收藏明式家具需要有足夠的資金支持。沒錢就算有再大的學問也不能把家具搬回家。

三、收藏並非收回來藏好就可以了。伍嘉恩女士把此櫃運回香港後,請倫敦家具修復工場主人克里斯多福 庫克來港處理。庫氏工場專門維修歐洲古董家具,全是科班出身,用專業的人幹專業的活兒。故而,柜子修復後雄偉壯觀。

四、明式家具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使其傳承有序且留存史冊。如王世襄、朱家溍、陳夢家先生等,讓家具藏於博物館,並撰寫研究資料,使其成為明式家具珍貴研究實物。或使家具流傳於各大拍賣會中,以有傳承之序。

頂箱櫃各部件名稱

附註:

1. 王世襄先生 《明式家具萃珍》 圖62;

2. 美國加州中國古典家具博物館會刊《CHINESE FURNITURE》;

3. 嘉德2011年秋拍姚黃魏紫專場;

4. 伍嘉恩女士《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第2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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