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佳香資金鍊斷裂，和杭州農機大樓地塊不無關係。
對杭州人來說，溢佳香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牛肉乾牌子。很多人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能想起它的那句宣傳語：回味，無窮味。然而2月28日，導報記者從杭州產權交易所了解到，3月15日，原溢佳香集團董事長婁壽敬所持有的第29類商標，註冊登記號為第1326747號、第3272403號、第3272404號、第3596919號「溢佳香」商標將在杭州進行公開拍賣。這幾件商標的核定使用商品是牛肉乾、香腸、醃臘肉、醃製蔬菜等。
經過評估機構的評估，此次拍賣的第29類4件「溢佳香」商標拍賣參考價達到777萬元。
賣商標償債?
溢佳香第29類商標是什麼時候註冊的?為什麼要將它進行拍賣?在中國商標網上，導報記者查詢到，第1326747號商標的註冊日期是1998年，第3272403號、第3272404號商標的註冊日期為2003年8月14日，第3596919號商標則是2005年1月14日。
而稍加留意就會發現，上述日期，都是溢佳香發展的關鍵節點。
上世紀90年代，溫州瑞安人婁壽敬和妻子金花玉憑著借來的2000元錢開始創業。婁壽敬負責研發產品牛肉乾，金花玉則負責市場營銷，那時候，金幾乎每天都會騎著自行車，大街小巷到處售賣牛肉乾。在生意漸漸有了起色之後，夫妻倆不僅創辦了杭州佳美旅遊營養食品有限公司，1998年，婁壽敬還以自然人的身份向商標局申請註冊了「溢佳香」商標。
此後，溢佳香的發展可謂 「順風順水」。2003年，在成為「浙江省商場超市暢銷品牌」後不久，又被杭州市名牌戰略推進委員會認定為「杭州名牌」。彼時，作為創始人的金玉花對溢佳香的崛起有著一番意味深長的解讀。
「創業初期很艱辛，沒有市場，各方面實力可以說是一窮二白。企業發展靠的是誠信對待消費者，大家覺得『溢佳香』牛肉乾味道好，質量不錯，慢慢就有了回頭客。」在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金曾頗有感觸地表示。
而和眾多浙江民營企業的發跡故事類似，溢佳香在經歷了最初的發展、壯大後，在2005年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輝煌期。這年，「溢佳香」不僅成為2006年杭州世界休閒博覽會專用產品，還被認定為「浙江省知名商號」。
只不過，就在很多人對溢佳香的前景充滿美好期待之際，輝煌的樂章卻在4年前戛然而止。
2008年9月，似乎是以一種猝不及防的速度，溢佳香開始被眾多流言所包圍：債務高達4個億、資金鍊斷裂……揣測懷疑之間，人們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就突然發現，溢佳香老闆跑路了。
此後，事件的發展就和大多數上演老闆跑路的企業一樣，先是跑路的老闆金花玉突然在電視上公開露面，表示自己並非刻意 「失蹤」，緊接著，當地政府又成立了專門的小組處理相關事宜，再後來，在隨之給出的解決方案中，重組又成為非常重要的一步。所不同的是，誰也沒有想到，重組的道路會這樣艱辛而漫長。
曲折的重組之路
溢佳香生產基地所在的餘杭區瓶窯鎮鳳都工業園區，聚集了當地大部分工業企業，其中鮮有年銷售額達1億元以上的，出事前，溢佳香儼然是瓶窯企業中的大佬。
但也正是這樣一個大佬，讓當地政府在處理溢佳香危機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當時為危機處理專門小組的成員之一、餘杭區經濟發展局負責人陳炳鑫表示，在最初制定3步解決方案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溢佳香重組不會是一個簡單的過程。「因為溢佳香集團機構龐大，而餘杭區範圍內僅有其旗下兩家生產企業，有點小馬拉大車的感覺。」他說。而後來的情況也證明，這匹拉著大車的小馬在操作中確實感覺到了吃力。
債務數額巨大是其一。導報記者了解到，溢佳香出事後不久，眾多債權人就自發成立了債權人小組，當時的統計顯示，相關債務高達4億元。然而，在經歷債權人轉股東、工廠復產、重組失敗後，及至最終溢佳香進入破產重整，審核下來的債務竟接近14億。
其二，債權人實在太多。相關人士告訴導報記者，溢佳香出事後，董事長婁壽敬最初同意對溢佳香進行重組，但被幾個債權人一唆使，反悔了。而後，中間又冒出過幾個投資人，又撤走了，最後，一個叫做陳新順的安吉人接收了溢佳香。然而，在疲於奔命地應付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陳新順就發現，150多個債權人，根本就沒辦法一一擺平。
由此，從陷入經營困局到此後的兩年間，糟糕的局面並沒有發生根本改變。考慮再三之後，溢佳香最終走上了破產整頓之路。
杭州市中院民二庭庭長毛志軍是當初承辦溢佳香破產重組案件的法官之一，他告訴導報記者，在破產重整開始之前，溢佳香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破產輔導期。
「我們在受理溢佳香破產重整案件後，就對企業的股東、戰略投資人、債務人等利害相關人進行了長達一年的輔導教育。」毛志軍說，「先後十幾次通過座談會等形式，與這些利害相關人交談，為的就是加深他們對破產法等法律的認識。」
最終，管理人確定了「以股抵債」的司法重整思路，形成了重整計劃草案，並獲得企業債權人會議表決通過——以本金20%支付欠款。雖然按照這樣的方式計算，溢佳香還需要支付1.8億給債權人，但相對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而另一方面，杭州農機大樓地塊也成為溢佳香重組成敗的關鍵所在。
「禍首」農機大樓地塊
說起來，溢佳香資金鍊斷裂，和杭州農機大樓地塊不無關係。
採訪中，接近溢佳香的相關人士告訴導報記者，當初，正是由於婁壽敬大兒子婁傲雪對杭州農機公司地塊的投資，造成了溢佳香的困局。
導報記者了解到，這塊地佔地面積達6000平方米，此前一直沒人開發。2007年，婁傲雪看中了這塊地，計劃把廠子買下來，在原址上蓋一幢28層的寫字樓。然而沒多久，溢佳香就出事了。並且直到現在，溢佳香也沒有從這裡得到任何好處。
3月4日，導報記者來到位於潮王路119號的杭州農業機械有限公司廠區，陰雨中，農機大樓在附近寫字樓、住宅樓的包圍下顯得破敗而突兀。臨街的立面上，燙金的幾個大字有些泛黑，其中一個字還出現了剝落。走進廠區，裡面停放著各種車輛，一排倉庫中，除了一個出租給了一家策劃公司外，其餘的門都被上了鎖，鎖上鏽跡斑斑。與倉庫相對的農機大樓則幾乎成了住宅樓，僅有的幾家公司夾雜其中。
沿著廠區內大樓和倉庫之間的路走到底，導報記者發現了一家叫作杭州溢佳香貿易有限公司的所在，走近一看，也是鐵將軍把門，門口的玻璃牌上，雖然還殘留著杭州溢佳香貿易有限公司營銷部幾個字祛除後的痕跡，看起來卻像已經被棄置了很長時間。透過玻璃門導報記者留意到，除了幾個隨意亂放的溢佳香產品紙箱外，公司內部幾乎空空如也。
一位居住在附近的楊先生告訴導報記者，這家公司很久之前就已經搬了，農機公司目前靠收取停車費和租金，因為遲遲得不到溢佳香開發地塊的消息，業主也就一年一年繼續和樓裡的租戶籤訂租用合同。
「話說回來，這裡真的是黃金地段，如果能建成寫字樓，價格可是不好說。」他表示，即便今年樓市這麼不景氣，附近的房價還是高居在1.8萬元/平米左右，「以後誰也難保證它不會繼續往上漲」。
誠如他所言，農機大樓目前也確實成為了溢佳香的希望所在。導報記者了解到，此前這一地塊的土地出讓金高達1億元，建設費用還需1億元。出事以後，溢佳香就已經沒有能力拿出錢來繳納土地轉讓金，只能向政府方面提出希望允許緩交土地出讓金，先把大廈建起來,盈利後補償債權人損失，再補交土地出讓金。
如今，雖然未能得知溢佳香的這個「請求」是否已經得到政府方面的同意，但導報記者還是留到一個信息，那就是在杭州市樓宇與總部經濟信息網上公布的 「五個一批」當中，其中「建設一批」的樓宇名單當中就包括了潮王路119號的農機商務大廈，頁面顯示該大廈的建築面積為47088平方米，備註則是「在建」。
然而，且不說導報記者所看到的大樓沒有動工跡象，單就真如網站上所示的大廈現為 「在建」狀態，依然身負債務的溢佳香又能否承擔得起如此巨額的建設費用，也實在是一個未解之題。
商標叫價777萬
事實上，即便能夠順利完成對農機大樓地塊的投資和開發，也仍然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由此，短時間內另一些能減輕債務的方式也開始被關注。溢佳香商標拍賣即是其一。
採訪中，杭州弘浙智慧財產權代理事務所所長藍昌順告訴導報記者，經營中的企業如果嚴重虧損、資不抵債，面臨倒閉或重組，往往會由法院出面委託拍賣公司對企業資產進行拍賣。溢佳香商標拍賣就屬於這種情況。
「按理說，商標是不能賣掉的，這是企業的支柱，也是多年來傾心打造的無形資產。」藍昌順表示，溢佳香的品牌發展思路還是非常清晰的，已經具有較高知名度，一個品牌就這樣倒了實在令人惋惜。
「但從實際情況看，溢佳香商標拍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從債權人的利益出發，通過公開拍賣，可以公正體現出商標無形資產的準確價值，給債權人一個滿意的交待。」他告訴導報記者，再者，企業重組也需要對無形資產價值進行一個合理的評估。」
此間，導報記者就商標拍賣一事也聯繫過溢佳香的相關負責人，但截至發稿時，也沒有得到相關回復。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頗為引人關注，那就是3月15日溢佳香商標拍賣，有沒有可能會流拍?
導報記者了解到，一般情況下，拍賣必須有兩個以上競拍者參與，如果競拍價格低於最低保價，意味著拍賣不成功，就要停止拍賣。但藍昌順認為，溢佳香商標流拍的可能性不大。
「浙江省著名商標是通過各種硬指標評比出來的，其價值同普通商標肯定有區別，溢佳香雖然企業經營碰到不利的狀況，但不是因為品牌本身出問題，特別是產品質量和消費者的口碑和信賴沒有出問題，其發展潛力還是很大大的。」他說，「最好的結局是商標能被溢佳香重組後的企業拍走，或者拍得溢佳香商標的主人能夠投資溢佳香原企業，這樣，溢佳香商標就能最大地發揮它的價值。
採訪中，儘管還是有人認為，即使商標拍賣成功，777萬與1.8億依然差距懸殊，但導報記者認為，無論如何，溢佳香正在一步一步卸掉身上的重擔，準備輕裝上路。此時此刻，對於這樣一家歷經波折卻又堅強求生的企業，想說的只有一句：從此一路走好。
（來源：導報記者 作者：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