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早飯攤,大約都是和弄堂口和菜場聯繫在一起的,一個居民區總有一個規模大一些的早飯攤點,幾輛到十幾輛小車不等,各賣各的,內容不大會有重複。攤主們都拎的清,井水不犯河水。
燕皮小餛飩,老早都是一個蘇北阿姨在賣的,穿著白色的圍裙,帶著袖套,面前支了一張圓簸箕,一邊餛飩皮,一邊豬肉餡,邊包邊賣,一袋兩塊錢,買回家開水下鍋,放點紫菜蝦皮,就是一頓早飯。小餛飩是純豬肉餡的,小餛飩皮子薄而輕盈,飄在湯裡宛若輕紗。
大餅油條通常是在一道的,大柏油桶裡烤大餅,旁邊的油鍋一邊在煎油條。大餅分兩種,甜的和鹹的。鹹的是長橢圓形,裡面是蔥花和鹽,甜的是圓形,裡面是化了的糖漿。最上面那層酥皮灑滿白芝麻,蓬鬆香脆,小時候挑食,經常剝了上面一層餅皮就放到一邊不再吃,然後接受父母的嚴肅教育,非洲有多少兒童吃不上飯你曉得伐,應該把你送到西伯利亞去吃吃苦才行。
油條也是一樣有趣的東西,光一根油條是炸不起來的,非得兩根糾糾纏纏下了油鍋,還要師傅翻兩下,放才膨隆起來,傳說還與秦檜有些關係,老百姓氣沒處撒,就撒在食物上,上刀山下油鍋,如今壞人已經下了千千萬萬遍地獄,解了氣,也吃得更高興。剛炸好的油條酥脆,對摺再對摺,包進大餅裡,是最傳統的吃法,但我老覺得這樣吃太幹,容易噎著。有時候大餅油條攤還會賣賣麻球,空心炸出來的白芝麻球裡一大包紅豆沙,我老是覺得又油又甜,不大歡喜。
粢飯糰裡面的油條最好是放涼了的,涼了之後的油條不會很酥脆,多了一些韌勁和嚼勁。攤主通常用一條熱毛巾,抓起一些米飯,把油條同樣對摺再對摺,撒些白砂糖,再蓋上一些米飯,再用毛巾包緊捏成橢圓形。我老是喜歡多撒點糖,捧著飯糰喝著豆漿,是一頓到中午都感覺很飽腹的早餐。現在許多都是長條形加肉鬆火腿腸,我想這是永和豆漿傳過來的臺灣版粢飯。
至於粢飯糕,那就是另一種食物了。把糯米飯蒸熟加鹽拌勻,壓緊實切成長方形一塊塊,扔進油鍋炸,外表金黃,特別是四個角,硬且脆,咬上去嘎嘣響,像是鍋巴的味道,裡面的米飯噴香,五毛錢一塊,可比麥當勞的薯餅便宜許多。
同樣用大米做的,還有米飯餅,用酒釀,大米粉和糖發酵使得麵糊膨脹起來,師傅把麵糊甩到鐵烙上烘,一面焦黃,一面甜白,通常兩個一起賣,可以空口吃,也可以夾油條,也可以拌肉鬆。比包子皮還蓬鬆柔軟,同時帶有酒釀的酸氣,溫軟靦腆。
裹腳布,上海蛋餅的舊稱,與北方的煎餅果子不同,蛋餅攤好是軟的,蔥花多上許多,加一根油條,還有甜麵醬,少許辣醬,對摺裝進袋子。有趣的是,北方的煎餅果子皮脆,裡面的薄脆也脆;而上海的裹腳布外皮韌,裡面的油條也韌,可謂南北之煎餅個性大不同也。
甜豆漿是早飯必配大家都曉得,還有鹹豆漿和豆腐花也是必不可少的。現在鹹豆漿不大看得到了,大約是豆漿裡加些蝦皮,紫菜,撕碎的油條,榨菜和蔥,最後再淋上些許醬油和麻油,豆腐花的做法也差不多,只是不加油條。南方的豆腐花與北方又是不同,北方的豆腐腦勾芡厚,豆腐腦也老一些;江浙的豆腐花更嫩滑,清水光當,像是柳葉在湖邊萌芽,春風十裡,不如喝豆花。至於廣州福建臺灣地區的甜豆花,一大勺各種口味的糖漿澆在豆花上,更像是甜點。我一口也咽不下,大約因為不大習慣吧。
包子和饅頭,種類太多,最喜歡吃沒有芯子的高莊饅頭,又香又蓬鬆,配粥或者稀飯,再來點兒斜橋榨菜或者玫瑰乳腐最最嗲。菜饅頭裡面都有香菇,芯子香不香全靠豬肉炒出來;肉饅頭汁多,肉餡需要緊實;花卷裡夾雜著蔥花,頭頂紅綠絲的千層發糕混雜著酵母和香精味道。
鮮肉燒賣和肉粽,小籠包,生煎包,酸辣湯,大餛飩或者是雙檔湯,都是登堂入室,尚可在各大老字號裡尋到,而不屬於街邊攤頭了。
那時上小學的我,留了一隻和板寸差不多的童花頭,在清晨6點多鐘,母親用自行車載著我,去早飯攤買早飯後,書包放在前面的車筐裡,小小的人斜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槓上,母親載著我去小學的路上,手捧著熱氣騰騰的早飯,不用看路,不用擔心紅綠燈,只需要低著頭專心把早飯吃完。
到了學校門口,自行車一停,嘴巴用紙巾抹乾淨,就背起書包上學堂了。
------------------------
祝大家吃得好,睡得香,呼吸順暢
有時候推薦一個餐廳
有時候說一個故事
一邊走
一邊吃
沒什麼大見地
但想要有些小妙處
微信號:FoodieFF
回復關鍵詞可查找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