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71歲的香港歌神許冠傑線上開唱,為疫情陰霾下的香港打氣。他抱著一把貼著他偶像貓王照片的吉他,連唱了二十首港樂金曲,這位開創了粵語歌流行時代的歌手,把225萬觀看演唱的人帶回了那個生機勃勃的獅子山下。
香港是我家,怎捨得失去它
緊緊抱著吉他,傾出這心裡話
但願日後獅子山下
人人團結,永不分化
——許冠傑《同舟共濟》
開場
開唱第一首,許冠傑翻唱了羅文的《獅子山下》,這首顧嘉輝作曲,黃霑填詞的歌被譽為非官方的香港之歌,隨著反映草根階層為生活打拼的同名電視劇,從七十年代傳唱至今,每一句歌詞都是不朽的香江名句。
既是同舟
在獅子山下且共濟
拋棄區分求共對
放開彼此心中矛盾
理想一起去追
同舟人誓相隨
無畏更無懼
70年代前,香港人普遍將本地粵語流行歌視為低俗,他們要麼翻唱英文歌,要麼就唱老上海的歌。1971年,許冠傑從香港大學畢業,卻對此並不避諱,他用被視為最下裡巴人的粵語唱出社會現狀,諷刺時弊。
許冠傑能引起轟動的原因有二:第一,他是香港大學的高材生,當年的港大生就是精英的代名詞;第二,他高大帥氣,原本也是組樂隊唱英文歌的,校園女生的偶像。
因此,當時許冠傑上臺開口唱粵語歌是非常震撼的。不在於他唱得多好,而是「阿sam都居然唱粵語歌」。很多正在唱國語歌和英文歌的高手跟著他轉變了觀念,比如羅文、林子祥、譚詠麟,還有後來的張學友。
張學友談許冠傑
許冠傑的曲風獲得認可後,粵語流行曲如雨後春筍生長起來。他也被認為是粵語流行歌的開創者,香港樂壇第一位天王巨星。
許冠傑成名的時候,香港居民還沒有買唱片的條件和習慣,支持偶像的方式只能是看看電視,私下哼唱他們的歌,歌手有名卻沒有收益。
還好,香港音樂市場迅速發展起來,那時唱片公司和歌手都可以賺到錢。有家東南亞公司找上門,想買他幾句歌詞的版權做廣告,開價每字一千元,比普通香港工人的一個月工資還高。
在1989年的《十萬人大合唱》演唱會上,許冠傑曾經打趣問:現在不流行英文歌咯,會不會彈中文歌啊?
他幾乎一個人扭轉了流行。
勁歌
許冠傑的歌真正被人傳唱,應該是1971年的《鐵塔凌雲》。《鐵塔凌雲》在節奏上接近英美鄉村音樂,但真正讓人在意的是歌詞,歌詞是許冠傑大哥許冠文寫的。
許冠文出外旅遊回到香港,看到故土發出感慨:「俯首低問,何時何方何模樣;回音輕傳,此時此處此模樣。」歌詞第一次回到本土視角,回到當下的生活。
80年代,香港經濟騰飛,許冠傑偏向寫金曲,開演唱會,讓大家合唱懷舊。
1992年,許冠傑退出歌壇。1993年,張學友憑藉一首《吻別》順利接班,成為第二代歌神。
往後的日子裡,香港樂壇一步步衰落下去,勁歌金曲獎的含金量一路下滑。
開場曲後,許冠傑唱起了曾經的勁歌金曲。從《這一曲送你》《快樂》開始,帶著歌迷重回港樂的金曲時代。
學生哥 好溫功課
咪淨系掛住踢波
學生哥 好咪書羅
咪日夜掛住拍拖
少壯就要多努力
來日望自食其力
「學生仔,該做作業了,別老想著踢球;學生仔,該看書了,別老想著談戀愛。」有廣東的朋友說許冠傑的《學生哥》《莫等待》是小時候他老爸讓他聽的為數不多的幾首歌,但是6歲那年,老爸走了,他早已忘了叫「爸爸」的感覺,聽著70歲的許冠傑唱這首歌,他想說一句,「謝謝老豆」。
《雙星情歌》是許冠傑的第一首冠軍單曲,還是1974年他主演的港片《鬼馬雙星》的主題歌,有網友說那時候的歌詞意境完爆如今的情歌,隨便拿出來兩句就能回味很久。
曳搖共對輕舟飄
互傳誓約慶春曉
兩心相邀影相照
願化海鷗輕唱悅情調
經典港樂的韻味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而是經年累月的感觸和思索,比如《杯酒當歌》的靈感來自曹操《短歌行》裡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而《世事如棋》,主題出自明代《增廣賢文》裡的那句「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簡單幾句就唱出了人生如棋局的況味,唱到這裡許冠傑說,面對突如其來的事要正面。
恩怨愛恨 世事如棋
每局都充滿傳奇
若顰若笑難辨心中意
似比幕前做戲
唱到《洋紫荊》,20首歌剛好到了一半,許冠傑在前奏響起前說:「獻給我最愛的香港。」
霓虹燈光 購物天堂 自由都市
百業繁旺 捕魚小島 遍歷風浪
為未來香港再努力幹
不斷地發展使它更光
互相幫 困境風波一起去擋
讓洋紫荊永遠盛放
合唱
線上演唱會的下半場從《半斤八兩》開始,這是他主演的同名電影主題歌,許冠傑以一句「我地呢班打工仔」,道出了香港無數打工仔的無奈與心酸,被譽為「人民歌王 」。
1992年,許冠傑舉辦光榮引退演唱會,當時香港演藝圈的明星悉數出席,主持人讓接班的劉德華、張學友、黎明各選一首歌送給他,然後問如果回贈一首,你會選哪首?許冠傑想了一下說:「《半斤八兩》吧,這幾位小兄弟的成就跟我半斤八兩。」一時豪氣無兩。
回到線上演唱會,在和兒子許懷恩合唱了兩首英文歌后,許冠傑唱了那首和張國榮合唱過的《沉默是金》。張國榮說過,他和許冠傑無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那年兩人初次合唱時,32歲的哥哥意義風發,32年後再聽此曲,已經變成白髮歌神獨自傾唱。
不再像以往那般笨
抹淚痕輕快笑著行
冥冥中都早註定你富或貧
是錯永不對真永是真
任你怎說安守我本份
始終相信沉默是金
感懷之後,許冠傑用四首金曲帶領「全場」進入了大合唱時間,《鐵塔凌雲》撫慰漂泊在外的遊子,《天才白痴夢》喚起老港的年輕歲月,《同舟共濟》會讓人想起曾經的香港,現在聽來更會想到眾志成城的武漢,因為就像歌詞所唱的:
我與你同坐這條船 無情浪把它猛卷
滿天風雨 視野未能見
亂作一大團 不知怎算
既決意留在這條船 齊齊令它不遭破損
困境挑戰 奮勇地面對 令到這條船
永不翻轉
《浪子心聲》則讓人想起2004年羅大佑的香港演唱會,他告訴香港人應該珍惜今天,然後才有更好的明天。
「這首歌是許冠傑先生寫的,我21歲的時候聽到這首歌非常喜歡,我們試下。」
吉他響起,臺下隨著哼唱的是這首《浪子心聲》:
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
兩句之後,羅大佑拍著吉他說:「這個叫香港精神?大聲點!再來過!」
音樂響起,臺下全部大合唱:
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
幾許有共享榮華,簷畔水滴不分差
無知井底蛙,圖望添聲價
空得意目光如麻 誰料金屋變敗瓦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
⋯⋯
人比海裡沙, 何用多牽掛
返場
主持人鄭丹瑞說,雖然是線上演唱會,但開場、中場和返場一個都不能少。
返場曲是黃霑的《滄海一聲笑》。唱了一小時的許冠傑說:「今天沒有唱喉,只要疫情過去,紅館重開,我要再來和大家一起進行現場萬人大合唱!」
28年前封麥那次返場,許冠傑跟歌迷說:「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又到了我們都不想來臨的時刻。每一晚我在臺上都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可以把所有我想唱的歌一一唱給你們聽。將來如果你們聽到我歌的時候,希望仍然記得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
前日直播演唱會上,往昔一幕幕再現。
惟願疫情早日過去,蒼生笑,不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