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熱詞觀察·第三期
「老司機」是2016年十大網絡流行語之一，從2015年底開始流行至今，仍然保持著較為旺盛的生命力（如圖1）。不同於一般的網絡熱詞，「老司機」有一些獨特之處，它的流行和發展經歷了一個去低俗化和日常化的過程，它的詞義也在使用過程中不斷擴大化和豐富化，而且在不同的平臺上詞義也有所不同。
圖1：「老司機」搜索熱度趨勢圖
（來源：百度指數）
因此，我們通過數據分析和文本分析的方法，搜集了百度、360、谷歌三大搜尋引擎的「老司機」搜索數據，通過爬蟲軟體抓取了微博、百度貼吧、嗶哩嗶哩動畫、知乎、天涯社區五大平臺涉及到「老司機」的相關文本總計19萬餘字，包括851條微博，225條百度貼吧主題帖，1000條嗶哩嗶哩視頻，198條知乎提問，750篇天涯帖子，希望能夠回答以下幾個問題：
■ 「老司機」是什麼？
■ 「老司機」經歷了哪些變化？
■ 誰在關注和使用「老司機」？
■ 「老司機」的使用在不同平臺有什麼區別？
■ 「老司機」為何能夠持續走紅？
■ 如何成為一個「老司機」？
「老司機」進化史
眾所周知，「老司機」的本義是指駕駛經驗豐富、駕齡長的司機。從2015年成為網絡用語開始，「老司機」的詞義開始變化發展，如今泛指在某領域內經驗豐富的人。
「老司機」的說法在網絡上很早就因為各種特指含義而慢慢傳播著，從2015年逐漸開始廣為人知。在A站、B站、貼吧、論壇等各種網絡社區中運用較多，意指那些手頭保有的資源豐富的人。因此「老司機」經常特指在網上分享資源，或者顯擺自己資源的人，並常伴隨著「老司機快發車」、「老司機帶帶我」、「老司機又發車啦」這樣的語句使用。這種「老司機」通常可能具有的特點：資源的絕對存量較大，樂於同大家分享自己的資源，閱覽過的資源較多，能夠一眼認出許多資源出處，或者收藏資源的類別特殊，或者口味較重。
2016年，「老司機」的熱度和「老司機帶帶我」的熱度同時達到峰值（如圖2）。這種現象源於一首雲南山歌《老司機帶帶我》的突然走紅，歌詞非常低俗，「老司機」由此廣為人知，但是含義也發生了變化，那些在某些「低俗」甚至「兩性關係」方面經驗豐富的人開始被稱為「老司機」，含義越來越「汙」。
圖2：「老司機」和「老司機帶帶我」的搜索熱度趨勢圖
（來源：百度指數）
隨著「老司機」在網絡上甚至現實生活中越來越多地被使用，它的引申意義也越來越多，在近兩年的廣泛流傳中，「老司機」的含義經歷了一個去低俗化的過程。現在絕大部分被用於表示那些長時間混跡於某一領域，在某一領域資歷和技術經驗成熟，或者手中具備豐富的資源並且樂於和大家分享資源的人。雖然「汙」的含義仍在，但整體上「老司機」開始被賦予中性偏褒義的色彩。
圖3：「老司機」詞義擴大過程示意圖
在其中，最能體現「老司機」一詞的去低俗化當屬媒體報導的中的運用，「老司機」一詞從一個帶有一點「汙」色彩的網絡用語，到可以因其豐富的詞義被運用在媒體報導中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去低俗化的過程。
我們統計並分析了人民網和新華社資料庫中所有提及「老司機」的新聞，結果如下：
人民網中「老司機」相關新聞共5184條，2016年之前使用的全部都是「老司機」原義，2016年3月11日第一次出現新用法：「《我是歌手4》上演終極踢館賽，金志文改編震撼全場，樂壇老司機不怯場，即興創作『挑釁』在線歌手。」篩選掉2016年之前的新聞後，2016年之後「老司機」相關新聞共1716條，其中使用「老司機」原義的佔比38.9%，表示「有經驗」的含義的佔比51.9%，表示「汙」的含義的佔比約9.2%。（如圖4所示）
在新華社的報導中，第一次使用「老司機」新用法是在2016年6月：《新華朋友圈：老司機也不能如此任性》、《別以為90後當不了「老司機」他們採訪、剪片樣樣玩得轉》。此後「老司機」相關新聞共316條，沒有涉及到「汙」含義，使用「老司機」原義約佔62.3%，表示「有經驗」的含義的約佔37.7%。（如圖4所示）
圖4：人民網、新華社使用「老司機」各含義佔比圖
（數據來源：人民網資料庫、新華社資料庫）
誰在關注和使用「老司機」？
從地域分布來看，在熱議程度上，實時熱議最活躍的平臺新浪微博的數據顯示，「老司機」熱議度最高的地區是廣東，其次是北京；在搜索指數上，國內最大的搜索平臺百度的數據顯示，搜索「老司機」的網友仍然是廣東最多。（如圖5）
圖5：微博熱議和百度搜索分布圖
（來源：微指數、百度指數）
因此我們推測，在經濟越發達的地區，人們越容易接觸網絡，進而對新興的網絡用語更容易接受和使用。但是也不排除這些地區人口基數大、網民比較多對數據所造成的影響。
從性別分布來看，在百度和360平臺上搜索「老司機」的人中男性的比例遠遠大於女性，而在微博上使用「老司機」這個詞的男女比例卻基本上不相上下。（如圖6）
圖6：性別比例分布圖
（數據來源：微指數、百度指數、360指數）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男性比女性更頻繁地使用搜尋引擎來搜索「老司機」的相關內容，男性可能比女性更想得到跟「老司機」相關的一些資料或者資源（具體想要得到什麼，我們會在下文繼續討論）。
而在日常發微博的過程中，女性和男性使用「老司機」這個詞來發微博的頻率不相上下，所以在這個詞的日常討論和使用上，男女之間並沒有很大的區別。
從年齡分布來看，各個平臺搜索和使用「老司機」的年齡分布沒有呈現出很大的差異，使用該詞最多的網民主要集中在20-35歲。（如圖7）
圖7：年齡分布圖
（數據來源：百度指數、微指數）
但是我們有一個有趣的發現：在微博這種社交平臺上，19-34歲的人是「老司機」的使用主力，但是在百度這種搜索平臺上，30-49歲這個群體卻佔了很大的比重。這可能是因為，年輕人更傾向於在社交平臺上使用這種網絡流行詞，而較為年長的人可能因為不理解新興網絡用語的含義而更傾向於去搜索平臺上尋求答案。另外一種可能是年輕人使用社交平臺較多，而年長的人仍然集中在百度等比較傳統的平臺上。
除了地域、性別、年齡，我們還有一個有趣的發現。根據新浪微指數公布的用戶數據顯示，在新浪微博上，使用「老司機」這個詞的星座分布如圖8所示：
圖8：新浪微博老司機使用情況星座分布圖
（數據來源：微指數）
為什麼摩羯座和天蠍座比其他星座更喜歡使用「老司機」呢？是比較汙嗎？
當人們搜索「老司機」時在搜些什麼？
我們分析了百度、360和谷歌三大搜尋引擎人們在搜索「老司機」時的相關詞、來源詞和去向詞，從中可以看出人們在各個平臺上搜索「老司機」時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如圖9）
圖9：老司機相關搜索詞分布
（數據來源：百度指數、360指數、谷歌指數）
可以看出，人們在搜索平臺搜索「老司機」時，主要是在尋找相關視頻、在線網站、資源、成人視頻等資源，或者是詢問「什麼意思」。
結合我們上面對搜索平臺上性別的分析，是不是說明男性對這方面視頻的需求比較多呢？當然啦，這只是一個猜測，真實情況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當人們談論「老司機」時在談些什麼？
正如我們在開頭提到的，「老司機」在發展過程中經歷了一個詞義擴大化的過程，現在的「老司機」有資源豐富、經驗豐富、兩性知識豐富等不同的含義，在不同的平臺上，人們使用「老司機」這個詞時想要表達的含義也是不同的。
對此，我們抓取了新浪微博、百度貼吧、嗶哩嗶哩動畫、知乎、天涯社區五大平臺總計19萬餘字的文本，進行分詞和詞頻統計，篩選掉一些「我們」「它們」「因為」「所以」等無意義的詞語之後，做出了各個平臺的關鍵詞詞雲。
同樣的詞在不同的平臺有不同的用法，體現了不同平臺慣常討論語境的不同。
在百度貼吧，「老司機」的相關詞真的很汙很黃暴，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想。（如圖10）
圖10：貼吧關鍵詞詞雲
在新浪微博，相關詞非常混亂，「搞笑」、「視頻」、「地址」幾個詞出現最為頻繁，可能是因為在微博上討論「老司機」時人們更傾向於分享和轉發相關的搞笑視頻。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特別頻繁的關鍵詞出現，因為微博本身就很日常化，人們發布的微博也都是各種內容都有的大雜燴。（如圖11）
圖11：微博關鍵詞詞雲
（數據來源：新浪微博）
在嗶哩嗶哩動畫，「老司機」會更多的跟視頻、動漫、二次元、日本、妹子等「宅文化」的內容相關，其中「費玉清」也是B站上非常著名的老司機梗了……（如圖12）
圖12：B站關鍵詞詞雲
（數據來源：嗶哩嗶哩動畫）
在知乎，從「難題」、「什麼」、「乾貨」、「看法」等等幾個關鍵詞可以看出，人們在提到「老司機」時，大多是一種「學術」上的討論，求助某個領域的「老司機」來解答自己的疑問，或者互相分享一些看法、經驗和乾貨。（如圖13）
圖13：知乎關鍵詞詞雲
（數據來源：知乎）
在天涯社區，「老司機」的使用和上述幾個平臺出現了明顯的不同。根據關鍵詞可以看出，大部分關鍵詞都是跟「老司機」的原義相關，即開車、駕駛。（如圖14）
在我們選取的天涯750篇提及「老司機」的貼子中，使用「老司機」原義的有679篇，使用「有經驗」的含義的有43篇，使用「汙」的含義的僅28篇。所以在天涯論壇上，人們談及「老司機」時談論的還是跟真正的駕駛有關的問題，比較傾向於使用「老司機」的原義。
圖14：天涯關鍵詞詞雲
（數據來源：天涯社區）
「老司機」為什麼能持續走紅？
我們搜集了從2015年到2017年每年度網友總結的十大網絡熱詞，從中篩選出了被百度指數收錄的20個網絡熱詞，根據百度指數的搜索熱度趨勢，統計了每個網絡熱詞所流行的時間長度（以月為單位），以此來對分析這些流行語的生命力（如圖15）。
圖15：熱度持續月份數對比圖
（數據來源：百度指數）
通過對比分析可以發現，「老司機」近三年眾多網絡流行語當中，生命力幾乎是最長久的，並且至今仍處於高熱度（如文章開頭部分的圖1所示）。那麼為什麼「老司機」這個網絡熱詞就能持續走紅呢？
我們通過查閱相關文獻，總結出以下幾點原因：
1、語言系統的內部因素
在全民語言中，「老+中心語」是常用的詞語組合或短語組合結構，或表示經驗豐富，或表示技術嫻熟，或表示年長可敬，或表示親切稱謂等，而且其使用頻率很高，如「老炮」「老船長」「老機長」等。從形式上看，「老司機」結構簡單，層次分明，讀起來朗朗上口，符合人們的認知心理。
2、語言背後的社會背景與社會心理
一方面，資源共享模式的興起如資源站、知乎知識分享平臺等等帶來了「老司機」一詞最初的詞義變化和擴展使用。
另一方面，隨著文化的開放，社會心理對於性文化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尤其是年輕人開始漸漸敢於討論一些比較「汙」的事情，讓「老司機」一詞帶上了比較汙的意思時能得到進一步擴展使用。
最後，「老司機」本身蘊含的俏皮意味讓人們在求助別人的時候更易啟口，這也讓「老司機帶帶我」從一句帶有汙意味的歌詞變成了大家日常掛在嘴邊求別人幫忙時的用語。
3、「開車」一詞與「老司機」的連帶興起以及「老司機」表情包的運用
「開車」作為講黃段子的含蓄版表述現在在年輕人中同樣非常流行，這也帶動了「老司機」一詞使用的繁榮。除此以外，「老司機」這一次被製作成的各種各樣的表情包也這一詞語的流行生命力在表情包界被不斷延續。
如何成為一個「老司機」？
根據上文對「老司機」的進化史以及多種不同含義和不同使用情景的分析，你知道該如何成為一個老司機了嗎？
（這是開玩笑的，科科）
如果你想成為駕駛「老司機」，那你就需要會開車、有駕照、駕齡長……
如果你想成為經驗豐富的「老司機」，那你就需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擁有豐富成熟的經驗，能夠和其他人分享乾貨，甚至能夠carry其他小夥伴……
如果你想成為資源「老司機」，那顧名思義你需要掌握很多資源以及獲取資源的獨特渠道，當然這些資源可能比較特殊，你懂的……
如果你想成為非常汙的「老司機」，那你可能需要學習掌握大量兩性關係等方面的知識……
圖16：如何成為一個老司機
結語
羅常培先生說：「一個時代的客觀社會生活，決定了那時代的語言內容；也可以說，語言的內容足以反映出某一時代社會生活的各方面。社會的現象，由經濟生活到全部社會意識，都沉澱在語言裡面。」
語言是社會的一面鏡子，在對「老司機」的數據和文本分析背後，我們找到了最初研究這一問題的時候的一些答案，如「老司機」是如何進化到擁有如此豐富的詞義的、哪些人更喜歡使用「老司機」、「老司機」的用法等。
但我們希望這一次研究不停留於表面，而能挖掘出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那麼關於「老司機」在不同平臺的用法的差異、「老司機」在搜索和使用平臺使用者的差異、不同性別者在不同平臺上的不同表現乃至於「老司機」作為一個網絡熱詞走紅背後的原因探究對於我們來說，則算是研究的意外之喜了。通過這些發現，結合合理的理論依據，我們可以推斷出一些對於現實比較有指導意義的結論，比如怎樣捧紅一個網絡熱詞、如何成為一個「老司機」等。
最後，祝大家都能成為「老司機」，嘿嘿！
數據來源：
百度搜索、360搜索、谷歌搜索、微指數、新浪微博、百度貼吧、嗶哩嗶哩動畫、知乎、天涯社區、人民網資料庫、新華社資料庫等。
參考文獻：
[1]王立新.試從傑弗裡·利奇的意義七分法角度談網絡用語——以「婦女」不願過節以及「老司機」、「小鮮肉」等為例[J].文教資料,2017(07):23-24.
[2]孔德超.「老司機」添新義[J].語文建設,2017(01):65-66.
研究員：李忻蔚 林詩瑭
指導老師：方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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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源：人大新聞系
本期編輯：林俊鵬 曹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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