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孟軍的詩丨在幻想與現實的波浪中抒情

2020-12-20 湖南在線

楊孟軍:網絡筆名相逢一笑紫陌,男,漢族,湖南寧鄉人。70後,教師,湖南省詩歌學會會員。作品散見於《星星》《中國詩人》《中華文學》《天津詩人》《理論與創作》《澳洲彩虹鸚》《散文詩》《散文詩月刊》《散文詩天地》《中國詩賦》等各類期刊,入選《詩屋》《新世紀詩選》《中國青年詩選》《中國詩歌精選300首》《中國散文詩人》《民間詩人一百家》《貴州文學網精選作品》《中國新詩*最美請詩卷》《讀出的禪意——2015年度禪意詩選讀》《夢裡尋詩牽百度》等十多種選本。自印詩集《藍調憂鬱》一部。

詩觀:詩歌,是靈魂私生活的切片,是一個人的秘境,必定帶有獨特的指紋和體溫。詩歌是一種美的克制與無限靠近。



【楊孟軍的詩】


《蝴蝶》

吞下第三枚月亮之後

蓖麻葉彌散出春天的味道

往日的歡愉與苦楚呈獻於低處的河床

塵世已無良藥,製造此刻的迷幻,或者飛翔

你將剩下的暗黑全部給我

將僅存的半個蘋果交還給靜默的果樹

我偏執地愛上,每一點照耀的燈火

而溫暖是如此不可靠

就像那些閃亮的鱗片

預言白雪其實是一場火焰的灰燼

剝繭抽絲,理不清的線頭穿引一枚青春的紐扣

繫著比肉體更柔軟的靈魂的呼吸

在蓖麻葉彌散的春天,露水擁有無可比擬的魔力

十字花科植物都有一副無比慈悲的好心腸

花朵駕起馬車,重新排列出幸福的迷宮

穿過長長的甬道

這盛大的花園,轉眼即成青草枯榮的墓冢

吞下第三枚月亮之後

時光繼續蒼老,我們繼續相愛


《埋伏》


故園漸遠

春風埋伏在花朵回來必經的路上

我有一座玻璃之城

黑色的鴉群,豢養一大片如水般動蕩的夕光


觸摸清風,燭光因此搖曳

我的指尖會有十條河流豎起

十個美人,燃起十盞烽火

一步步推演,十種劇情和無法雷同的另一種結局


鐵鏽伏於傷口

白雪伏於松林

英雄伏於草莽

蝴蝶伏於漸冷的年華或辭章

四面楚歌聲中

流水寄來昨日之書與漸漸荒廢的月光


《每一個秋天都像遠道而來的故人》


露從今夜白

月是故鄉明

今夜,白了的不只有露水、月光、草葉

以及朝著故鄉,舉起的頭顱

今夜,霜的白、月的白、衣衫的白

都白不過被秋風打開的

體內的雪的白、情的白、魂的白

白是一種白

白是另一種白

白得沒有理由

白得情不自已

白得熟悉、白得陌生

白得每一個秋天

都像遠道而來的故人


《下午茶》


火焰是虛無的,流水也是

時間鎖在針孔之中

一個虛無主義者的夏天

放出蟬聲,與逗留的雲朵

花朵都是易碎的酒杯

檸檬持有熱愛的香氣

想像中的豹子

在一盞茶的熱度與湯色裡潛泳

而座位空在那裡

日光剛好,如溫暖的前半生

你的左臉看不到右臉的歡樂或憂傷

大葉榕在午後,長出足夠多的鬚根

像時間在一瞬間蒼老,長出大把的鬍子

像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寂靜裡

留下溼潤的形狀


《青銅》


一生只流三次淚

出生、入死

還有一次要留給你

初相遇或行將別

其餘的時光

就讓我來熬煮

一些湯藥

治療咳嗽、失眠或無端癔想

湯汁越來越濃

塵世越來越淡

飲下去

千年的風雨

不過是一尊青銅

在夜裡流下的淺淺淚痕


《母豹》


春天很快沉寂

綠色的火焰洗盡了山頭的墳塋


掠殺仍在進行

白骨壘高了塵世的籬牆


十萬株青草斬下頭顱

十萬株青草養活我的孤獨


養活我眼眸之中

雄踞天下的王


空蕩蕩的子宮布滿暗傷

星光濡溼為箭矢般怒張的鬃毛


流水騰挪轉折

大地的血液流淌出無法泅渡的深淵


朝陽被叢林一次次捧起

這火紅的心臟,依然刻滿磅礴的風聲


一匹母豹,產下幼崽

產下一座足夠遼闊的草原


而我的王,你應該心懷悲憫

用眼底更憂鬱的黑,重新打量這個世界——


青草銜於唇齒

歌謠墜地有著耀眼的斑斕


《鐘錶匠》


嵌入一枚心臟,修正血管的走向

纖細的神經末梢,有危險的火焰在燒

鋒利的剪子粗暴地咬碎一堆堅硬的骨頭

甘蔗渣一樣,時間擠出多餘的汁液

或泡沫。春天很快來臨

鏡子一樣,開始在遙遠的地方反光

鐘樓的塔尖寄存有一張舊手帕

而塔基的底部是一圈殘雪

像一小塊清潔的橡皮,像洞開的墓穴

月光和湖水被同一雙手攤開,一千次荒蕪

一千零一次甦醒

迷宮一樣的房間,細小的零件微如髮絲

灰塵裡走出陌生的房客

世界無法與你塗滿潤滑油的身影雷同

而不知名的病毒正瘋狂複製

齒輪在身體裡咔咔絞動,豹子拒絕關入籠中

低沉的嘶吼如一串拖動的鐐銬

要學會催眠術或鍊金術

才有足夠的力矩抵擋這種挑釁與衰敗

花朵隱秘的部分需要反覆傾聽

流水的脈搏需要反覆校準

一座樓梯無法說出時間所有的真相

而夜晚仍有憂傷的朗誦者準時出現

最精準的秩序與修辭難以與他人共享

羊皮之上烙印神秘的航海圖,閣樓的頂部灌滿暗黑的星光

面相溫和的鐘表匠,卸下冰冷的義肢與假眼

「在他身上,一部分變老而另一部分尚未誕生」


《河流記》


總要以倒敘的方式

我們才得以認識一條河流

籍籍無名或聲名顯赫,磅礴縱橫或娟秀文靜

它們曾有的溫潤與澄澈、清涼與渾濁

都嵌入了每一枚圓形的卵石

平躺在古老的河床之上

我們總要在浪濤散盡的時刻

才能聽到歷史裡的那些回聲

我們總要在河流消逝的地方

才能指出它業已湮滅的足跡和出發的源頭


如同緣著蝶翅找到廢墟中的花朵

沿著灰燼看見火焰金色的手指

我們總要在沙礫揚起成灰的時刻

才能停止幻想,張開夜的旗幟

把雙膝跪倒於漸次冷卻的塵埃

一條河流,收集所有的淚水

讓一盞燈火回到枯草的體內

讓一盞春風蜿蜒出嶄新的風景

它的痛楚、顫慄、掙扎與喘息

它的激越、奔騰、迂迴與嘯叫

如隔世的鼓點

正驟雨般敲在緊繃的羊皮之上


而這一切緬懷與顯現

只是一種無用的複製或修補

一條河流,在途經我們的時刻

已全然帶走它的全部

緣木求魚,我們能夠追回的只是我們自身喪失的那一小部分

——

黑色水流之上低垂的光陰與過於茂盛的芳草

暮色與日光摻和時被驚起的翅膀

獨木成舟、山洪乍洩時的猶疑與決絕

……


一條河把無限空茫的時光留在身後

一條河把開闊與逼仄的命運留給追隨者的腳步

在龐大的水系族譜裡

一條河只是一根纖細的琴弦

一根可以隨意拉伸或折斷的神經

在一條河的褶皺與背影裡

我只是一株褐色乾枯的苔蘚

一塊依附於血肉豐盈的母體恣意生長的可恥的胎記

至今猶帶著一粒鹽的全部潔白與感恩

以順敘的方式開始流淌

在塵世裡暫且傾聽自由的水聲


《空房子》(組詩)


之一:鹽的孤獨如同顯而易見的羞恥

你終將成為夜晚的第N個朗誦者

衣袖偏冷,牙齒偏白

斜躺的姿勢偏於曖昧

窗子裡塞滿海藻的氣味

你說:沉默。打開。

你說:撒拉嘿呦

海妖開始出現,汗水析出鹽粒

而鹽的孤獨如同顯而易見的羞恥

單晶體,反光的玻璃

長髮及腰的女子在鏡子裡幽居太久

被謊言切割的舌頭垂涎於一幅

古老的壁畫。蟲子們蠢蠢欲動

你無法詆毀誰人的突然離開

結繭、產卵、留下遺言或獨白

這個春天有太多無法一一安放的花朵和魂魄


之二:時光的縫隙裡塞不下一場大雪

在此刻,你取下自己的帽子

取走花朵上的火焰或皇冠上的星辰

時間沉靜下來,秋天溶於一杯水的透明

隔著易碎的玻璃

你可以拼湊那些散亂的光影

用一些精緻的器皿盛下

浪跡於人世的蝴蝶的香氣與骸骨

我不曾目睹過真正的朽毀

所以我一直把影子留在了那裡——

粗糙的瓷器正在自愈一條蜿蜒的裂紋

笨重的鐵皮盒子敲擊一支喑啞的舞曲

松木地板等待陽光纖細的足沙沙踏響

溫暖的藤條編織出靈魂想像中的模樣

而日光正好,抽屜已打開命運的手掌

一切停頓下來

一切都回到他固有的位置

時光的縫隙裡塞不下一場大雪


之三:海水是此刻寧靜的洶湧

你該為我繼續點亮燈盞

直到耗盡春天擠出的所有嫣紅或翠綠的汁液

你該為我的酒杯再斟滿玫瑰色酒汁

讓我哭,讓我笑。莫名而放縱

你該剝開我的心

像剝開一枚石榴或者一顆洋蔥

直到剝除掉無由的甜蜜或憂傷

你該搖響銅鈴,喚回馬匹

在一層一層時光的粉屑中

看見我的昂揚或沉落

時光正在聚攏,如一粒塵埃

時光正在渙散,如四處傳播的孢子

一尾透明的魚從空氣中穿過

我們竟無法找到春天留下的褶痕

海水是此刻寧靜的洶湧


之四:向上的梯子有著夢想古老的紋身

讓木柴回到爐膛

讓茶葉回到一鍋沸水

讓火焰回到燈芯

讓食物的香氣回到溫暖的腸胃

我只想你能回來

回到那把古舊而鬆動的木椅上

輕輕地搖晃。搖出汗水的鹹味,搖出木頭幸福的紋理

直到搖斜那些如箭矢般密集射來的日光

我期待你再次說出:沉默。打開。

說出:撒拉嘿呦

或什麼也不說,就讓光陰變得如一截絲綢那麼輕薄

而你終於要走,就像春天只是含在唇齒之間的

一個隱匿的詞語

梯子空在那裡,星光懸在高處

斑駁的歲月平靜地映照出雪山的倒影

向上的梯子有著夢想古老的紋身



《有時我會去園子裡割草》


有時我會去園子裡割草

我俯下身子

草也俯下身子

集體把柔軟的腰肢交到我的左手

(我相信她們是想藉助我的手

把自己轉交給不斷蠕動與反芻著飢餓的胃)

許多年來,我熟悉而且著迷於這種簡單的勞作

我的左手似乎有著攫取的欲望與無法滿足的空曠

我樂意握住她們的蔥蘢

像握住乾燥土地上一股蓬勃的潮水

我習慣風在此時帶動我的右臂

右手的彎刀迅速張開雪亮的刃口

聽不到任何呼喊與呻吟

在快意的沉默中,我嗅到了青草濃鬱的體香

我從沒認為那綠色的汁液裡也有著我漸漸荒蕪與流逝的血

一茬一茬的草聚攏垛齊

一畦一畦的土地驀然顯露真相

割草的時候,我記得自己尚且年輕

不願照見撲面而來的生死

也不願和你說起平常物事裡暗藏的刀鋒


《遊泳》


夜深了,燈火半昧

我們已無話可談

只好去對方身體裡遊泳


我看著你,脫下一片,又一片

紫色的葉子

像一株忽然安靜下來的植物

轉身跨進一面鏡子


而我跳入的是一面湖泊

水溫剛剛好

浮力剛剛好


沉溺的速度也剛剛好

溼漉漉地爬上岸時

鏡子與湖泊平靜如初

我們急於張開枝葉

把腳步挪進黎明預設好的柵欄


《一條路》


某一天

一條路上

花開過兩回

螞蟻搬家三次

雨落下四遍

蝴蝶來過五遭

另一日

這條路上

遇見流水

遇見高山

遇見雲朵

遇見僧人

遇見早市的潮聲

遇見婚喪的車隊

遇見石獅子

在橋頭沉默


《一指流沙》


風中有揚起的烏青髮絲

一堆殘雪、一抹嫣紅,亂了誰人默誦的經文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累積的光陰,高不過兒時推倒的泥牆


世界如此喧囂

而我仍願你以水袖間的淸詞媚我


一指流沙,一窗煙火

屏息不了下一個春天的再次洶湧


我有溫柔的好脾氣

我有終將散盡的十萬兩黃金——


你若能平靜地穿過每一條喧囂的河來看我,

我也就能抵擋住此刻莫名的荒蕪


《青杏》


寫下四月,寫下青杏

寫下綠影裡青螺一樣嫻靜的閨房

寫下雨聲之上懸掛的玲瓏私語

推開門

你就在那裡

一朵反覆打開的花,嬌羞地坐在燈影

的深處

留下好看的側影

被新燕的呢喃銜遠


而遺忘是一條漫長的歸途

轉身之後

我已開始思念

新一輪的雨水

替代不了我想你的喧譁


那就留你於綠野

於高枝

留你清靜的眼眸

凝望這人間的四月天

潔白的果肉

養下酸澀與甜蜜

漸已成型的核

慢慢撥動那些長留心底的凌厲或柔軟


《父親》


坐在冬天依然和暖的陽光裡。吸劣質捲菸

咳嗽、拉動體內的風箱

對我的淡漠與忤逆視而不見

對世界的黑白顛倒保持出奇的沉默

父親,這是可恥的

我目睹過蛇躲在乾燥的鱗片下冬眠、窗欞在轉瞬的言辭中朽毀

時光的鞭子驅趕一株上好的杉木躺倒成一口棺材

一枚枯葉正企圖遮掩我想說出的真相

但現在是冬天——寒流未曾偷襲過的冬天

湖水寧靜,鳥雀失聲

人們在四野遊蕩、互相欺騙、詬罵,然後佯裝笑臉

他們把自己的影子砍倒,像劈碎一排讓蟲蟻蛀蝕的座椅

我扛著你的老獵槍,穿過灌木、油桃和樺木林

也尋不到那頭曾與你對決過臂力的豹子

父親,這是可恥的

我曾抱怨、仇恨過你遇到的那些女人

她們挑逗起我一度蓬勃的欲望

她們又在何時開始破敗,從體內扯出一攤棉絮?

褐色的鐵鏽長滿了河邊的鵝卵石灘

流水也在琴弦的顫動下變得衰老、遲緩。魚的骨頭被河岸吐出

我所居住的庭院滿布青苔。暴風雪始終不來

瓦楞在朱紅色的落日裡停止晃蕩或飛翔,灰青色的紋絡裡

是否沉積有一些殘餘的憤怒與憂傷

父親,這是可恥的

柵欄外的薔薇枝已脫盡綠色衣衫,但我看不到她紫色的

溫熱而戰慄的乳房。她在早年

把顫抖、尖銳、細密的刺,扎進了我尚且單薄的心臟

她盛開,芬芳、迷人,有著毒蛇的妖冶

我年年攀折,年年墮落

把心掏成一個深淵,還盛不下我所仰望到的星辰

父親,這是可恥的

一個廢棄的車輪,蹣跚走回久遠的年代

而我無法讓你牽我的手,輪起皮鞭或鐵器

返回那條通往蔚藍海濱的甬道

那裡水藻眾多,幽藍的水波蕩漾著永遠的鄉愁



【詩評】

在幻想與現實的波浪中抒情

——楊孟軍詩歌印象

文丨江星若

在我的印象中,楊孟軍首先是一位抒情詩人。他的詩很少涉及政治、歷史等宏大敘事,也很少介入既有的傳統,而是始終以個體和自我的身份寫作。他並不用詩歌去營建某種理念或思想體系,也不在詩歌中展開玄學的思辨,他的作品是他自身生存體驗的延展或變型。應該說,恰恰是在擺脫了各種文化符號和身份歸屬的幻象之後,詩人才得以獨自上路,去找尋屬於自我生命的位置,而這種存在感就源自於他直接的個人感知。「我感,故我在」——感覺、體驗,以及在此基礎上進行抒情的可能性,是他寫作的起點和歸宿。

在他的詩歌中,事物的存在主要是為了激發體驗和情感,因此他的很多詠物詩所呈現的都不是事物具體的、日常的面貌,你不會像讀一首意象派的詩歌那樣,感覺他所描寫的事物是鮮活真切地存在著,你甚至不太容易從其中辨識出他所吟詠的對象應有的現實特徵。正是抒情主體的在場使詩歌所觸碰的事物都產生了劇烈地膨脹與變型,成為自我體驗和情感的容器。這種體驗又是如此的豐盈和活躍,乃至為了形象地傳達這些體驗,他時常在一個事物中強行塞入許多別的事物,讓想像在詞語的堆積中不斷發酵,最終充實出一首意象繁複的詩歌來。不僅如此,抒情的基調使得詩中的意象更加「貼近」詩人的內心,讓他的詩句散發出一種溫暖的光澤。例如《蝴蝶》這首詩,很能體現他詩歌抒情中曲折細緻而又充滿溫情的特徵:

吞下第三枚月亮之後

蓖麻葉彌散出春天的味道

往日的歡愉與苦楚呈獻於低處的河床

詩歌的開篇鋪設出一種敘事的姿態,仿佛蝴蝶不是一個昆蟲的種類,而是一個有著故事和回憶的精靈,一次古老愛情的主角。時間(三月)被變型為一個出場動作(吞下第三枚月亮),使得主人公的形象更加虛幻化、戲劇化。這時蝴蝶正式出現了:

塵世已無良藥,製造此刻的迷幻,或者飛翔

你將剩下的暗黑全部給我

將僅存的半個蘋果交還給靜默的果樹

蝴蝶在這裡意味著某種美好事物(與孟軍的其它作品綜合起來來看,可能是象徵著詩意的靈光),太過精緻脆弱,乃至於不應在塵世中存在。因此詩行中出現了童話中的意象(蘋果讓人聯想起《白雪公主》中的毒蘋果),「剩下的黑暗」意味著美好事物消失後的虛無。接下來詩人結合蝴蝶的現實特性(昆蟲向光以及吐絲)做了進一步的抒情,並重申蝴蝶之美即使出現,也會很快消失:「溫暖是如此不可靠/就像那些閃亮的鱗片/預言白雪其實是一場火焰的灰燼」。然而在此時此刻,在這個童話般閃亮的時辰裡,蝴蝶是存在的:

在蓖麻葉彌散的春天,露水擁有無可比擬的魔力

十字花科植物都有一副無比慈悲的好心腸

花朵駕起馬車,重新排列出幸福的迷宮

溫暖的句子將前文白雪化為灰燼的結局反轉過來了,幻化成了灰姑娘的舞會,一次小小的破繭成蝶被擴撒成了整個春天的復甦。這時真正體現全詩真張力的結尾出現了:蝴蝶的美好和毀滅是並存的,時光並不能真正摧毀美以及人們對美的嚮往:

……

吞下第三枚月亮之後

時光繼續蒼老,我們繼續相愛

最後一句點睛之筆,堅定而浪漫,令人遐想無限。

這種隱秘抒情的特點在組詩《空房子》中表現得更為明顯。這裡的空房子當然不是真的房子,而是一個比喻。我猜測,詩人是將自我與詩歌的關係比作房子和房客,試圖藉此展現詩歌寫作的隱秘體驗。以第一首詩為例,詩歌作為「夜晚的朗誦者」出場,它的姿態是「偏」的:「衣袖偏冷,牙齒偏白\斜躺的姿勢偏於曖昧」,這意味著寫作和詩人的理想之間總是存在各種偏差和對抗。就在這個私密、緊張的氛圍裡,詩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方式開口發聲了:「你說:沉默。打開。\你說:撒拉嘿呦。」話音剛落,「窗子裡」開始「塞滿海藻的氣味」,「海」是孟軍的作品中不時出現的意象,經常象徵著靈感來襲時詩人心靈的充實狀態——既豐盈的又虛幻的「體驗之海」。大海中浮現出兩種彼此對立的形象——「海妖」和「鹽粒」,前者是欲望和混亂的象徵,即詩歌在喚醒想像與激情的同時也激起了慾念,後者則意味著結晶和秩序,意味著詩歌對靈感和情愫進行的「提純」。接下來詩人發現,這是個孤獨而混亂的過程:

而鹽的孤獨如同顯而易見的羞恥

單晶體,反光的玻璃

長髮及腰的女子在鏡子裡幽居太久

被謊言切割的舌頭垂涎於一幅

古老的壁畫。蟲子們蠢蠢欲動

你無法詆毀誰人的突然離開

……

在無限充實的「大海」中,詩人洞察到事物的存在和心靈的欲望是如此紛繁多變,乃至於詩歌能捕捉的只是極少的一部分,最終他發出了感嘆:「這個春天有太多無法一一安放的花朵和魂魄」。和上面提到的《蝴蝶》類似,《空房子》也是在戲劇性的語氣和內在衝突的張力下展開抒情的,它有著微型的場景和對抗的敘述,(例如第一首裡的「我」和「你」,「海妖」和孤獨的鹽粒)對立的事物不斷湧現,相互抗爭,形成了一種曲折隱忍的詩意。

在現代詩中,抒情常被視為一種過時的或者說負面的寫作方式。這是因為過度抒情經常導致詩歌的空泛和虛假。看到一朵花,一隻蜜蜂,就要把感慨抒發到全宇宙、全人類去,這種假大空的偽抒情早已被人厭棄了。但是楊孟軍的抒情是誠實和清醒的,或許正是因此,他才有意地在寫作中避開了宏大的話題。情緒是純然主觀的,想像總是來去如風,這種主觀任意性在詩人內心產生了一種虛幻的權力,即他可以任意的召喚各種事物進入詩歌,他是詩歌世界裡的造物主。這一點在孟軍的詩中也體現得很明顯,他的抒情的強度往往和語言的強度成正比,他時常恣意揮毫,招來一片語言的大軍:「我寫下,一個名詞\一大片瘋長的蘆葦\他們在大風中俯伏\像我失散多年的臣民」(《我寫下漢語的詞性》)。這些名詞在數量也時常是龐大得驚人,例如:「春天,五百匹豹子\被五千座草原豢養」(《春天》),「……兩千隻爪子\在夜晚撓你\兩萬根細密的銀針\扎進你的睡眠」(同上)。「傾聽雪聲\傾聽一千隻鳥在另一個國度\梳動羽翼」(傾聽雪聲),「用一千盞花蕾砌一千盞燈火\用一千匹白馬拉回以前做遼闊的家園」(《春夜》)「青鳥……\你的羽毛,變幻出一千種憂鬱的藍色」(《青鳥飛過的天空》)「十萬株青草斬下頭顱\十萬株青草養活我的孤獨」(《母豹》)「北風勁吹\一座城池,獻出十萬顆首級」(《北風勁吹》),……使用這樣的語言至少說明詩人對於抒情的力度有很高的要求,這可能也是他喜歡使用「豹」這個意象的原因——豹是一種線條優雅,短程爆發力很強的動物。這種優雅的爆發,常常是詩歌用以對抗現實的力量——在想像的世界裡稱王並不斷攻城略地,奪回那些在現實中淪陷的夢想的城池。因此孟軍的詩歌中常會出現王者、戰爭的意象或是英雄式的語氣,例如:「十萬株青草……\養活我眼眸中\雄踞天下的王」(同上), 「湖水平靜,遠山搖曳起漫天火焰\那時的烽火,刀鋒一般划過相思的城池」(《深褐色》),「我將在血管中灌注這無垠的藍,放棄馬鞭與短刀」(《你必將得到應有的寬宥》) 「青草在東風的殺伐聲中\舉起十萬具頭顱」(《拜東風》),「呼嘯而過的十萬匹鬃毛\磨亮了光陰仰面的刀鋒\提著三尺青峰\我已遊走多年」(《北風勁吹》),……

這些詩句有那麼一點讓人想起海子。但孟軍與海子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並不試圖建立詩歌的烏託邦,他詩中的王更像中國歷史中的那些舉起過造反的旗幟隨後又被打敗的起義者,例如李自成、洪秀全那樣的草寇之王。他們無法建立萬世不移的政權,但卻永遠保持著一種反叛的姿態:「趁乾坤行將朗朗\趁真相即將大白\我要半路起家、佔山為王」(《草寇》)。詩人的清醒和誠實,正在於他意識到作為一個孤獨的個體,想像對現實的反抗是永不妥協的,同時也是必然失敗的,過度的抒情會帶來虛幻的亢奮。他也意識到給人帶來詩意和浪漫的月亮其實「是一個暴君」,他可以「賜予你\一世痴狂或半生零落」,他可以「任性地安排\一場又一場聚散離合」(《今夜的月亮會是一個暴君》)因此他並不停留於幻想,而是在想像與現實之間不斷地來回穿梭:

再喝下去,我就

醉了。我就會恩仇莫辯

翻臉不認人

我就會君王般,把人間,再打掃一遍

把你的仇人,也當成我的宿敵

空酒瓶一樣,一個個拎出

叫他們俯首臣稱,乖乖聽我口令

臥倒、起立、起立、臥倒

哪個敢違拗、哪個敢橫七豎八

就先敲碎哪個的狗頭

再喝下去

我就醒了

我就會向所有陌生的人妥協

我就會重新把有仇的人稱作兄弟

我就會笑臉相迎,和潦草的生活

達成新的契約

——《如果再喝,我就醉了》

身為詩人是自相矛盾的:在詩歌世界裡是抗爭的英雄,在現實中則是妥協的庸人,用孟軍自己的話來說,他是一個「把時鐘打敗或被時鐘打敗,通往黑暗或光明之途的人」(《自畫像》),二者所造成的落差時常浮現在他的詩句中:「飛機在夜空裡飛來飛去\數不清的蝗蟲在我的身體裡飛來飛去\把這個夜晚,終於肯承認自己孤獨\而可恥的人,燈火一般\留在了大地的深處」(《飛機在夜空裡飛來飛去》)。他對夢想產生了懷疑,他「無法肯定每一扇翅膀是否都嫁給了飛翔」(《霜降》)。有時候,他在現實中也找到了平凡的意義:「如果把自己無限地縮小\漫步沿江大道\我就是這座城市灰白的唇線上\醒來的第一滴露水或陽光……」「只有這樣,我才更像一位詩人\更像一隻經常被忽略掉的\勞碌的螞蟻」(《沿江大道:某個早晨的漫步或夢遊》)。他意識到「大雪封山之前\一塊微紅的炭火,在日曆中\不可能把小寒的節氣坐穿」,因此他要「趁著雪光」「在詩行中找一條小路回家」(《趁著雪光,我在詩行中找一條小路回家》),以完成他對現實的回歸。

正是在這種想像與現實的不斷穿梭中,抒情的主體被不斷的放大或者縮小:「我可以是乞丐\也可以是王者\我要挽起流水的衣袖\就像挽起天下,所有氣血如酒的美人」(《春天》)。他是「一枚氣喘籲籲的蝴蝶」(《一杯啤酒就可以把我灌醉》),他是一個手忙腳亂的鐘表匠,不斷地調校著自我的內部,抵抗現實對心靈的擾亂。他還是盜墓者,「伏身於墓草的根須」(《盜墓者》),還是採藥人,「摸著被藥香反覆薰染的骨頭」(《採藥人》)……他坦承並且接納了自身角色的起伏不定:「我樂意被派往人間\以不同的身份與你\相逢並相認」(《杜鵑花》)。在遠離現實的時候,他變大了,他要斬下十萬株青草,「養活我眼眸之中\雄踞天下的王」(《豹》),他要「抽出一根肋骨或兩把柴薪\燃起烽火\煮沸江山」(《登西湖山》);在貼近命運的時候,他又變小了,他聲稱:「在一條河的褶皺與背影裡\我只是一株褐色乾枯的苔蘚\一塊依附於血肉豐盈的母體恣意生長的可恥的胎記」(《河流記》)因此,詩人身份的危機感反而深化了他對自我的探索,拓展了他寫作的維度。他用自身的感覺去承載詩人在世的種種處境,而不是以某種超然局外的口吻對詩歌做出評判或預言,他不說詩人是怎樣,詩歌是怎樣,他說的是:我是怎樣。——他是一個詩歌的親歷者。

想像與現實的對抗給孟軍的詩歌留下的另一個明顯烙印,是頻繁出現在他詩歌中的兩大季節:春天和秋天。孟軍用大量的詩句讚美春天的美好,惋惜春光的易逝,幾乎達到了不厭其煩的地步,這也可能是由於詩人生活在鄉村,因而對季節的更替更為敏感。春天是返鄉的季節,是親人團聚的時分,「那麼多熟悉的名字在你的指尖會野草般一大片一大片地返青」(《春夜》),春天是花朵、露水和愛情繁衍的季節,因而也是詩歌的季節。春天還象徵著青春——人的一生中富於夢想和詩意的年紀。因此詩人總是對春天的短暫充滿傷逝和留戀,他戀戀不捨地「用春風\一遍遍撫摩\脆弱卻鋒利的瓷片\——那些在春天裡出生復又隱匿的花朵」(《花朵是春天出土的瓷器》),哪怕「春天的葉子容易將我割傷」(《春天的葉子容易將我割傷》)他對於春天抱著一種既憧憬又猜疑的猶豫:「我等待,時光還原出猙獰或溫情的真相」(《停在木頭潮溼的芳香裡》)。不過,儘管「春天消逝得那麼快」,可是詩人還留有一線希望,因為「我們在一次閃電中,已學會了救贖與歌唱」(《下午臆想》)。詩人無法挽留青春與生命,但他可以用詩歌留住美好的體驗:「……用一葉綠萍去阻擋一場風雨\用一首詩的體溫挽留了\一百個嚮往的春天」(《五月》)。這種「挽留」可以被視為詩人寫作的一個信念或者說野心——寫作是對生命的保鮮,是對時光的抗爭,也是對天性中本真和敏感的堅守,因此他要「把時鐘打敗或被時鐘打敗」要成為一個完整的雪人,「坐在塵世裡\一直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融化與更改」(《自畫像》),他要做一個調節生命的鐘表匠,「學會催眠術或鍊金術」以便「有足夠的力矩抵擋這種挑釁與衰敗」(《鐘錶匠》)。

如果說春天屬於沸騰的夢想,那麼秋天就屬於沉靜的現實。秋天讓詩人變得清醒,成熟,坦然:「……在冰冷的言辭之中我將得以回歸於那些溫暖的事物」(《秋歌》),秋天的詩人放棄了他的叛逆者形象,「收回暮光,歇下翅膀」(同上)他放下了華美的抒情,變得沉默寡言,拙於言語:「我該低垂翼翅\在秋天\做一隻突然安靜下來的蟲子。」(《奔跑的魚或突然安靜下來的蟲子》)在他的眼裡,秋天的世界是質樸的,它是從修辭中的還原出來的真相,是一場言語的空白:

今夜,霜的白、月的白、衣衫的白

都白不過被秋風打開的

體內的雪的白、情的白、魂的白

秋天的白是如此質樸,乃至於已經無法用辭藻去修飾了,他只好用一種貌似是廢話的口吻說:

白是一種白

白是另一種白

白得沒有理由

白得情不自已

白得熟悉、白得陌生

詩人正是用這種看似笨拙的方式,表達了他對生活的謙卑,最後,他筆峰一振,仿佛在無心間一口道破秋天最終的秘密:

白得每一個秋天

都像遠道而來的故人

——《每一個秋天都像遠道而來的故人》

孟軍的寫作常常在春天和秋天之間不斷輪迴,讀者在他的詩集裡可以明顯地分辨出兩種不同的寫作模式,一種是春天模式:華麗、激情、充滿動蕩的夢幻;另一種是秋天模式:直白、質樸,帶著身體的溫度。後一類詩歌大部分是生活化、口語化的寫作,充滿對樸素生活的依戀與回歸。例如有一首詩寫父親手機裡的垃圾簡訊:

那麼多垃圾簡訊

蠕蟲般擠滿了父親的舊手機

讓兒女們的日常問候與節日祝福

像一片片滿心委屈的小雪花,淚汪汪地

只能在家門口排隊等候

——《手機收件箱裡的垃圾簡訊》

將一個日常的畫面寫得溫暖動人,可謂化腐朽為神奇。又如《母親的生日》講述母親在自己的生日的那天,總是做一大桌飯菜讓兒女們來吃,忙上忙下,卻從不讓兒女們插手,又說起吃飯的時候,母親把好菜都往兒孫碗裡推,整篇詩都是一種閒聊似的大白話,直到最後才把隱藏的詩眼點出:「我們誰都知道\兒女的孝心\才是她下飯的好菜」。

孟軍是一個喜歡不斷嘗試的詩人,以上的分析遠不足以涵蓋他詩歌創作中靈活多變的風格。毋庸諱言的是,作為一個情感豐富的抒情詩人,他的表達欲望如此強烈,乃至於有的時候,詩句中塞入了過多的想像和辭藻。希望在日後的創作中,他能在春天和秋天的交替和動蕩中找出一條更為成熟的寫作之路。

2016年8月19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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