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坡上遙遙望去,雨後的空氣乾淨明麗,藍天是藍天,白雲是白雲,大海是大海,沙灘是沙灘,遊人是遊人,還有遠遠浮在海面上的巨輪,如巨龜一樣,紋絲不動……
這一切同十五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
我帶著女兒從坡上往下俯衝,眼前的海浪如千軍萬馬映入你的眼底,直撲你的心海。
風狂吹著,飛沙吹得女兒呱呱呱呱叫,遊泳圈被吹走了,女兒跟著跑,直到百米開外才被截住。這一下讓放棄了下海遊泳的心思,急切地叫著要走人。老婆說還沒撿貝殼呢,女兒摸著沙子吹出的眼淚說不撿了。
最後決定,老婆撿貝殼去,我帶著女兒去沙灘上的咖啡館吃冰激凌,我則討口咖啡。
海牙北邊的席凡寧根海灘在當地名氣是大的,八月末了,下過幾場雨,天氣涼的有人在大街上穿棉襖了,可依舊遊人不絕於此,下水的人雖不多,在海灘上赤腳感受大海之吻的人卻比比皆是。
那標誌性的摩天輪依舊如十五年前一樣轉著,如我塵封的記憶又因為眼前的景色鮮活起來。
那一年五月初,我們一行九人從哥廷根自駕到荷蘭,走過阿姆斯特丹、鬱金香花園、風車坊、鹿特丹、攔海大壩……而眼前的席凡寧根海灘就是印象頗深的一處,印象之所以深是因為它的奔放熱情的海浪,似奔雷一樣席捲宇宙,你站在它跟前紋絲不動,靜迎它來,又靜隨它去,一如理想之花,時而綻放,時而破滅。
老外都找個曬太陽的戶外喝風沙「洗禮」過的咖啡,女兒則牽著我手進入室內,這樣一來,她可以邊舔巧克力冰激凌,邊玩遊戲,我則百無聊賴,喝一杯咖啡,悄然在角落裡打瞌睡,像一隻午後懶困的貓,藐視著時間的猥瑣。
店裡空空蕩蕩的,只有服務員在忙來忙去走動著,她的客人都在外邊藤椅上,她經過時偶爾會客氣地問一下。
不得不說,荷蘭人比較熱情,在德國待久了,荷蘭人的熱情就凸顯了出來,就拿眼前的服務員來說吧,一頭熱情的金捲髮,如熱情的海浪,在你的視線裡翻滾著,她有一雙大大圓圓的眼睛,點咖啡時笑意盈盈地看著你,嘴角微張,銀牙略顯,似乎帶有幾分少女的羞澀呢,這讓你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荷蘭黃金時代名畫家維米爾的名畫《帶珍珠耳環的姑娘》中的那個甜美的形象。
或許,那就是時間給人的一種消遣吧,它悄悄偷走了你十五年的韶華,又遣送一個青春的形象來到你面前,無情的嘲弄你。
哎,十五年前這個甜美的少女還只是跟我女兒這麼大呢,她哪裡會曉得十五年前我們一幫如同她年輕的人來過這片沙灘,十五年後她甜美無比的來到我眼前,她哪裡又曉得我一種類似於憑弔青春的心情,然則十五年後,她也會如同現在的我一樣,回望十五年前的自己,甜美無比,產生出悵然若失的情緒,再看看眼前七歲的女兒呢,十五年後她正好到了她的黃金時代,或許還會來到這片沙灘,看望這片金光閃閃的海,熱情的擁抱它,生命進入了無限的可能,而她的爸爸已經垂垂老矣……
臨走,我又站在浪前些許時間,讓海風吹拂著,海浪扑打著,那臨近傍晚的陽光照在無垠之中,泛出無垠的金光,人們無限歡樂,沉醉在海的浪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