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宜賓
萬裡長江第一城——宜賓
清晨,下了火車,天空照例是盆地裡常見的陰天,陽光,在四川盆地,倒成了奢侈品呵。在宜賓的幾日,霧氣始終沒有散去,籠罩著這座江城。與霧氣同樣惱人的,還有酒香,勾得人只想青春縱酒。是的,宜賓出產的白酒——五糧液,比這座城市本身更為出名。
向車站外遠眺,勉強望見幾幢高樓,卻依然無法掩飾這裡的破敗,眼前是一片熟悉的舊城的模樣,狹窄的公路,飛馳的三輪摩託,矮山上陳舊的小樓,通常是用紅磚或是空心磚搭的,牆壁晦暗,牆皮剝落,同樣陳舊的電線桿上,則貼滿了小廣告。
舊城永遠是灰色的,人們走在路上,低頭不語。直到路的盡頭,兩條大河——岷江與金沙江在宜賓匯流,它們合江以後形成的河流叫作,長江。由此,宜賓被稱作萬裡長江第一城。
酒城也好,江城也罷,不過是這座城市的一些符號。走在它的大街小巷,才能體會到這些符號背後的真正城市景象。
安靜了一段時間以後,我有些想念走在路上的感覺。
從成都去宜賓,那時候尚未開通高鐵,只有普快,那晚是一列雙層火車,之前我只在西方的電影中看到過。三百公裡的路程,幾乎行了一夜,列車慢慢吞吞,我一夜無眠。
- 從成都去宜賓,那時候尚未開通高鐵,只有普快。那晚是一列雙層火車,之前我只在西方的電影中看到過。
清晨,下了火車,天空照例是盆地裡常見的陰天,陽光,在四川盆地,倒成了奢侈品呵。向車站外遠眺,可以望見幾幢高樓,卻依然無法掩飾這裡的破敗,眼前是一片熟悉的舊城的模樣:狹窄的公路上,飛馳著各式貨車、三輪車與摩託,嘀嘀的喇叭聲不絕於耳;路兩旁的矮山上,錯落著陳舊的小樓,通常是用紅磚或是空心磚搭的,極具年代感,牆壁晦暗,牆皮剝落;同樣晦暗的三五十米一個的電線桿上,貼滿小廣告,分別是老中醫、辦證、求子……
舊城永遠是灰色的,人們走在路上,低頭不語。我並不覺得這使人壓抑,反而略感輕鬆,破舊的矮樓立在街頭,各家的陽臺上總是冒出說不出名的鮮花,甚至屋頂上也滿是花草;青苔順著溼氣,一路從地面爬到高處。
- 宜賓街頭,在火車站附近。
附近矮山的山坡上,林立著許多二層小樓,在濃密的森林與層層的霧氣間若隱若現,一副安逸的模樣。公交車穿越了半個城市,街景不斷閃過,這座城市給我的最初印象,更像大一些的城鎮,屬於城市的現代化氣息尚沒有那麼強烈。我在車上昏昏欲睡,全然不知坐反了路線,到了終點站,四周荒無人煙,只得去馬路對面,搭上了回程的車。
流杯池公園靠近岷江。北宋末年,黃庭堅被貶謫至戎州(治所在今宜賓西南),期間他命人在岷江附近,以天然石谷為基,根據王羲之《蘭亭集序》所述的意境,建起流杯池。「流杯」,即取「曲水流觴」之義。曲水流觴,是上巳節派生出來的一種習俗,三月初三上巳節臨水祓楔(fú xiē,意為潑除不祥)後,人們在溪流中放置酒觴,酒觴停至何處,就由面前的人作詩飲酒,以去除不祥、增添雅興。流觴曲水,一觴一詠,後來演變為文人墨客所喜愛的一種活動。
黃庭堅謫居戎州,宦途受挫,人生失意,無奈寄情山水,這反倒激起他的創作欲望,他在戎州時所作的幾篇賦,有一部分被刻在流杯池附近的崖壁上。由於黃庭堅名聲過盛,歷代相繼在流杯池周邊修建涪翁亭、涪翁樓、吊黃樓等建築紀念他,又不斷擴充山谷內的人文風光,最終使流杯池成為宜賓市內古蹟眾多的風景名勝,佔據整座山頭。公園內最多的,是歷代文人在山上留下的石刻題記,達到一百二十通以上,其中包括楊升庵、劉光第、張大千、黃賓虹等人。
流杯池
- 左側的矮山,即為流杯池公園,入口處是為紀念諸葛亮而建的丞相祠。
我並未在山上多走,而是繞道去了鄰近的江畔。正值冬季,適逢枯水期,此時岷江的江面並不算很寬闊,江色與山色、霧色、舊城的顏色混為一體,烏蒙蒙一片,江流極其和緩,靜靜地淌過。我站在橋上,望向江面,只見一條運沙船孤零零地駛過,此外再無他物。江畔一旁,是一座規模很大的建築工地,不知道在修什麼工程。
旅行的過程中,總會遇見一些曾在地理課本上出現過的地方,或是文學藝術作品中曾描繪的景象。有些與自己的想像幾無二致,有些則大相逕庭。每每夢境與現實相遇,心裡總會生出異樣的感覺。岷江是四川盆地中最重要的一條河流,沒有岷江與沿江的諸多水利工程,也就難有天府之國。而今日所見到的岷江,可謂靜水流深,毫無氣吞山河的那種勢頭。
- 大霧籠罩下的岷江。
岷江大橋同樣不寬,雙向四車道,兩側是幾人寬的人行道,連接起江北與宜賓主城區。不遠處,江面上有一座鐵路橋,不時有火車穿過,駛入南面翠屏山的隧道之中,鑽入山洞的前一刻,火車鳴起汽笛,嗚……
岷江大橋南面,是宜賓市主城區,一過大橋,便能看到真武山巨大的門樓,即使相隔數百米,仍清晰可辨,門樓下的石牆上印著巨大的八卦圖。真武山位置極佳,北俯岷江,南瞰金沙江,西接翠屏山,東眺合江門。真武山因供奉真武大帝而得名,是道教主流教派全真教的道場,因此,中國很多城市都有這麼一座「真武山」。
宜賓真武山,聲名遠揚已久,香火鼎盛,在四川道教界有「北青城,南真武」的說法。山上的建築群,始建於明代,文革期間大部分殿宇被毀。時至今日,真武山明清兩代的古建築中,只保留下三宮十一殿,其中最早的玄祖殿,建於明代萬曆二年(1574年),它的誕生,只比國窖晚了一年。
- 真武山,宜賓。
真武山上樹木極其蔥鬱,很難想像,這樣的山嶺就在城市之中。翠屏山與真武山相接,建國前曾一度成為荒山,之後經過政府與市民的共同努力,大規模人工植樹造林以後,山上的植被得以恢復。走在山裡,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正身處城市之中,而是覺得自己就真實地隱匿在某座不知名的深山上。山上密布林木,狀若參天,路旁花草成簇,點映其間。翠屏山上有完整的步行道路,並標註公裡數,市民常來此步行健身,一路上,我的身邊不斷有健走者經過,他們的身手相當矯健。
翠屏山上有一座蜀南風光亭,登上亭子,能夠鳥瞰宜賓的大半城市風光。濃重的大霧,使城市看起來帶了些仙氣,遠處山巒半隱半現,房屋密密匝匝,街道的縫隙都難以望見,偶爾有幾座大廈殺出重圍,傲視著周圍的「矮個子們」。眼前灰濛濛的色調與陳舊的城市背景,使我想到《三峽好人》中的畫面,長江上遊的江城,似乎永遠是被濃霧籠罩的舊城模樣。
- 站在蜀南風光亭中看宜賓。
山頂是一座寺廟,規模不小,要爬很長的臺階才能到達。爬山的時候,朋友突然在微信上聯繫我,我離開家以後,這幾年少與他見面。不痛不癢地聊了幾句,他突然說,父親昨天剛剛做完手術,是胃癌晚期。我默然唏噓,幾年前他的母親便是得癌症去世,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命運無常總愛弄人,許多事情我們又無法反抗。和他聊完,我坐在臺階上,不知是眼睛本來就有點酸,還是心裡有些堵,流下了幾滴淚。(距離那次聊天,已經過去三四年,朋友如今在家鄉娶妻生子,而我依然在外孤身漂泊)
廟裡養著許多碩大的菊花,淡粉色的花瓣,甚是可愛。我的心裡卻發木,腦子有些空白,無心再看,順著下山的方向走去。路上人很少,走了許久,才看到出口。旁邊的山坡上,附近的農民開闢出一片小小的菜田,站在路邊,看著遠處山下的樓房,濃重的霧氣讓一切都顯得虛幻。
- 翠屏山上的菊花。
山腰上幾乎沒什麼人,嶄新的馬路很寬闊,車子卻少得可憐。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個公交站臺,也只有一路公交,好在總算有,不必花費大價錢去打車。公交車將我帶回城裡,我在金沙江邊下了車。
相比岷江,金沙江的江面稍寬一些,然而河床顯得很淺,流到這裡,江水已經是帶一點暗的深綠色。同岷江一樣,金沙江上幾乎沒什麼行船,只有三兩個漁民駕著小船在江上捕魚,還有幾艘大船零零散散地泊在岸邊。江邊,不少人悠閒地釣著魚,一切都是安靜的模樣。
- 金沙江,宜賓。
金沙江分隔主城區與南岸新區,兩邊是密集的樓房,三座跨江大橋隔得不遠,自西向東,依次是中壩大橋、南門大橋與戎州大橋,橋梁飛架兩岸,並排在江面上。金沙江上的幾座橋,比起岷江大橋,氣勢更加恢弘,造型也更加現代。中間的南門大橋已經完全封閉,正在進行大規模的維修改造。
走過戎州大橋不遠,便能看到岷江與金沙江合江的場面,兩江匯合,之後的河流叫作——長江。西面的岷江,江水平靜,水色略淺,南面的金沙江,水勢稍大,水色略深,兩江匯流,形成舉世聞名的長江,向東奔流湧去,最終流入東海。故此,宜賓又被稱為「萬裡長江第一城」,合江門廣場上立著原國務院總理李鵬親筆題名的門樓。
- 合江門,金沙江與岷江在此匯流,形成舉世聞名的長江。
合江處的水面極其寬闊,探測船在江面上漂流,如同浮萍,極目遠眺,江水盡頭被大霧籠罩。長江左岸有一燈塔,上面標識「長江航道」,從此處到長江入海口,單計算長江的幹流,流程接近三千公裡,是中國最重要的黃金水道。合江門對岸,白塔聳立,身下是丘陵連綿的白塔山。
- 白塔山,宜賓。
合江門廣場背後,殘存著戎州的古城牆,如今保留的一段,只剩幾十米長。城牆寬不過二三丈,地上很乾淨,能夠看到掃帚划過的疏痕。城牆兩邊滿是高大的銀杏,此時銀杏邊才剛剛泛起一點黃,葉邊微微卷翹,偶爾有樹葉飄落下來,散在深褐色的城牆上。樹上鳥兒成群,嘰嘰喳喳,鳥鳴聲不絕於耳。
我獨自坐在城牆上,遠遠地望向長江,望向在合江門看合江的人群,站在高處,總能生出一些「一覽眾山小」的凌雲壯志,哪怕這城牆不過六七米高而已。
- 戎州古城牆上的鳥兒,宜賓。
城牆的背後,是一條老街——冠英街。冠英街長僅一二百米,寬僅兩三米,街上存留下十幾家老宅,多是磚木結構的四合院。冠英街背靠三江門碼頭,過去貨物轉運繁忙、商賈來往如織,商業十分發達,街道自然受到其蔭庇,亦繁華一時。而街上的房子,多為商戶所建的公館大院,且都是用磚石所砌,山牆為隔,青瓦覆頂,較一般的民宅雅致許多。水運衰落以後,碼頭消失,冠英街也走向蕭條。
我到冠英街的時候,街上仍保留著古老的街道與民居,原住民們尚在老宅中居住,生活氣息還比較濃鬱。但同時,我也看到有些民居貼上了封條,政府已經徵收了一部分民居,不知道是要進行保護,還是要進行開發。在我看來,當時的冠英街並不適合進行商業開發,因為它已經是一條殘街,保留下來的區域很小,首先要做的,應是「搶救」。倘若要開發成像「錦裡」、「寬窄巷子」這樣的商業古街,勢必要大規模地重建一批仿古建築,或許還要進行一番破壞。
- 冠英街,宜賓。
後來看到新聞,政府已經將打造冠英街列為計劃,項目書上介紹「冠英古街項目是一個集旅遊觀光、購物休閒、商務娛樂、度假休閒以及文化體驗於一體的大型古建築景觀式商業街區」,從效果圖上看,像是太古裡與寬窄巷子的結合體。雖然仍是遵循保護為主、合理開發的原則,然而只能靜待其變。
趁著下午還有些時間,我去了金沙江的南岸,這一片是宜賓的新城。穿梭其中,新城的樓房普遍較新,但密度遠不如老城,街道很寬,有些街區一眼望去便知新建不久。然而在南岸,感覺始終缺些秩序,嶄新的街道和高樓,並未使這裡增添多少城市氣息,相較於主城區,南岸的人口、車流十分稀少,缺少人氣。
誤打誤撞,走進一個規模巨大的農貿批發市場,並不像常見的批發市場那樣擁擠,這個市場內部道路交錯,區位分明,貨車有條不紊地卸著貨,水果就在地上堆著。攤位上的老闆們,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大多坐在椅子上玩著手機。
在城中走了大半天,人困馬乏,來了睡意。回到酒店,拉上窗簾,一覺醒來,天已黑了。
到路邊的麵館,要了三兩燃面,二兩抄手。宜賓並不是一座太知名的城市,即使在川內,人們也未必多麼熟悉,許多人不知道它是五糧液的產地,也不知道它是萬裡長江第一城。而放到川外,我相信,許多人甚至分不清宜賓與宜昌這兩座城市。
宜賓,是一個燃面比城市本身更出名的地方。燃面的口感接近武漢的熱乾麵,麵條筋道,很有嚼勁。面的味道則來自於配料,配上碾碎的熟花生、芽菜與蔥花,再滴上四川的紅油,看起來簡單,味道堪稱一絕,鮮、香、麻、辣、鹹。吃完再來上一碗黃豆湯,清爽解膩。
- 宜賓燃面
天色暗了下來,我往鬧市區走去。宜賓的城區並不大,夜裡,大部分逛街的市民,都集中在大觀樓附近的商圈。大觀樓附近的幾條街區,都可以算作是宜賓的步行街,沿街小商店居多,大型的購物廣場並不多,大概只有兩三家,其中敘府商城最為出名。
大觀樓建在宜賓城區中心,周圍又是宜賓最繁華的幾條商業街,城區的兩條主幹道東街、西街正是以大觀樓為界,對外地人來講,這是一座非常顯著和實用的地標建築。大觀樓始建於明代,佔地超過六百平米,高近三十米,形似鼓樓,三層樓體為鬥拱木質結構,樓身雕梁畫棟,典雅精美。在大觀樓的西簷下方,有清代四川名臣顧汝修所題的匾額,曰「西南半壁」。
- 大觀樓,宜賓。
與白天的清冷迥然不同,夜晚,沿街的商店也活了起來,許多商家在街上招攬顧客,不斷吆喝叫賣,行人來往不絕,街上異常擁擠熱鬧,似乎半座城的人都匯聚在這裡。這些街道中,最典型的是東街、西街、南街與中山街。
東街令我印象深刻,在夜晚,它是一條夜市,整條街道兩面密密麻麻擠滿大排檔,以串串、燒烤為主,街上人頭攢動,行人如潮。煙燻火燎的場面很是壯觀,但環境衛生問題令人頭疼。東街上的奇觀不少,地攤販子們的儲貨箱,看上去如同垃圾桶,要不是瞥見裡面一摞摞衣服,我真以為是大垃圾箱。吃完東西,我隨手一丟,旁邊大姐立馬衝我喊道,那是他們的箱子,我仔細看過去,竟然真是個小儲物箱,只好連連道歉,把垃圾拿出來悻悻走開。
東街的另一端,路口的人行道上,形成一個小型的寵物狗交易市場,狗販子們堵住了整個路口,使紅綠燈完全失去了意義。
- 夜,宜賓。
我一路向東,夜晚的合江門,依舊是廣場舞的天下。而夜晚的合江之處,卻更加安靜了,既看不見水流,也聽不見流水,人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白塔山上,巨大的射燈投出亮閃閃的射線,將天空照得色彩斑斕。岷江沿岸公路的燈帶不斷變化著顏色,在霓虹的映襯之下,白塔此時愈發黯淡,塔身發散出慘白的光芒。
另一邊,金沙江江畔並沒什麼夜景,金沙江一帶,大廈很少,燈光也就稀少,江邊一片漆黑。只有些照明用的燈光,星星點點,在江水兩岸,實在難以映照河流。唯獨戎州大橋被燈光映得通紅,突兀地立在江上。
- 夜晚的金沙江
早上醒來,大霧依然沒有散去,遠處本該是翠綠的山峰此時一片蒼白,山坡上破舊的矮樓顯得更加衰敗,成群的飛鳥在天空中不斷盤旋。我站在岷江大橋上,等待火車從對面駛來。橋上,來往的行人中,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挑著擔子,所擔的東西,有些是籮筐,有些是中草藥,有些則是老人撿來的捆成一摞的廢品。
- 岷江大橋上的背影,宜賓。
鐵路橋上經過的火車,多以貨運為主,一聲巨大的轟鳴之後,一兩節彩色的車頭從山洞中露出來,後面拖著一長串烏黑的鐵皮車廂。這時,江面上一條行船也沒有,連運沙土的船也不在,只有幾艘船停在江邊。在橋上發著呆,又一聲巨大的轟鳴後,從山洞中鑽出來一個孤單的機車頭,藍白相間,孤零零地駛過江上,突然覺得它像是那一刻的我。
- 岷江上的貨車,宜賓。
過了岷江大橋向北,這一片在宜賓被稱為江北,街道雖然有些冷清,然而這裡極為重要,因為五糧液集團就在此地,整個江北,空氣中都瀰漫著濃鬱的酒糟味道,尤其在霧天,始終不能散去。五糧液集團佔地規模巨大,是一個開放的花園式單位,乍一進入五糧液,園區中的風光和設施,使人感覺這是一處景區,而非一家企業。
五糧液的大門上豎著巨大的「W」型廠標,離門口不遠是一排五糧液經典產品的酒瓶型雕塑。廠區裡街道十分整潔,路牌準確地指示出廠裡各個景點的位置。直觀看來,最使人矚目的是幾座建築,規模巨大,造型新奇,整面都是現代化的玻璃幕牆。
- 岷江大橋上的背影,宜賓。
安樂泉是五糧液最初釀酒時所用的水源,現在被人工改造為一個具有象徵意義的景點,坦白地講,有些無趣。安樂泉一旁,有一幢五層高的塔樓,樓上雕梁畫棟,飛簷四起,頗具古風,名為安樂亭。
酒聖山並不高,拾臺階而上不過兩三分鐘。山上修了一座巨型雕像,按常理判斷,應該是酒聖的塑像,但不知為何是一個美女,頗像佛像中的造型,腦後又懸著巨大的五糧液商標。而另一座較小的雕像,則是一頭獅子臥在裸女身下,抬頭望向前方。前方,五糧液酒廠規模之巨盡收眼底,酒廠中間,穩穩立著五糧液酒瓶形狀的雕塑,足有幾十米之高,令人嘆為觀止。如果真要好好逛,酒廠大概兩天都轉不完,我只能走馬觀花,粗略一遊。
下午,趕回金沙江邊,此時恰夕陽西下,走上戎州大橋,太陽照射在江面上,這使我想到郭小東的文集《當太陽成為河流》。也許是因為霧氣的遮擋,金沙江上的日落,極其安靜而溫柔,太陽並不熱烈,更不耀眼,只有一圈薄薄的光暈,將天空渲染上一層朦朧的淡紅色霧面。夕陽投射在江面上,拖著一道長而直的金黃色光束,不過這光束也溫柔得很,不奪目,只讓人覺得格外安寧。
- 金沙江,宜賓。
走過戎州大橋,在金沙江東岸看合江與對面的白塔山,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相同的東西時,總能感受到不同的風景。站在橋上,眼前能收納的景色更多,也顯得更有秩序,這種視角要好過在合江門廣場時。合江的東岸是長江公園,沿著金沙江與長江江岸分布,是一座狹長的帶狀公園。
公園裡此時已聚集起許多冬泳愛好者,有些人正在岸上熱身,有些人已在水裡遊著,還有些人正收拾裝備打算回家。江邊釣魚的人很多,釣竿一根接著一根排在岸邊。我經過的時候,恰好兩位釣魚的大叔正在交流,他們一邊在空中比劃著手勢,一邊張大嘴巴讓對方看清口型,我這才明白,坐著的那位是聾啞人,忽然生出一種感動。對岸的樓房映在江中,影影綽綽。
- 金沙江江畔,宜賓。
太陽已經變成一個金黃色的圓盤,餘暉盡消,即將落下。夜晚要來臨了。
我回到大觀樓,附近的街上,有個小夥子彈著吉他,吹著口琴,吸引了一群人圍在身邊,為他伴舞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或許是他的爺爺。老人家一頭白髮,卻只穿著一條花短褲,步伐輕盈,臉上露出輕鬆快樂的神情,我想周圍的人,很難不被他感染。另一邊,老奶奶坐在商店門前的臺階上,安靜地縫著鞋墊,只等人們上來詢價。
- 跳舞的老人,宜賓。
東街上,夜市依然熱鬧,人們來來往往,食客換了一撥又一撥。解放街上的汽車幾閃而過,大觀樓的燈明了又滅。遠處江水靜靜流淌,我沒有心事,這樣的夜卻也叫人沉醉。
不一定在高山,不一定在海洋,有時候風景就藏在我們熟悉的街道上、厭煩的生活裡。用心感受,處處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