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元溥:白馬村無處不在,遊記卻僅有一篇

這是個美麗的烏託邦，至少故事是這樣開始的。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悅耳動聽的旋律與和聲，真是用音響澆灌的桃花源，使人完全不設防地進入作者描繪的閒適天地。

為什麼要聽《白馬村遊記》？

唉，如此舒暢甜美的音樂，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答案？是啊，煩心之事何其多，為什麼不把焦慮憂愁都留在渡口，進白馬村好好玩一玩！

但進了之後，就會發現這村子，似乎又和傳說中的樂土很不一樣。裡面或許有大白馬的香甜奶水，但更有滋味難忘的黃梁飯。隨著套曲漸次開展，我們終於明白，桃花源雖美，卻落在南柯郡。以為忘掉了，全都記起來。失落與惆悵，無力挽回也無可挽回的後悔，即使躲到夢裡最深最遠的角落，有些人有些事，依然牢牢刻在心上——而這也是人類的共同記憶，亙古神話的主題，你知我知的「那一個故事」。

提到彩虹合唱團，很多人會馬上想到諸多「神曲」。最近和一位臺北資深歌劇迷聊天，對方雖是六十歲上下的金融業人士，對它們竟也如數家珍，可見其熱燒華語世界的能耐。「神曲」之所以廣受歡迎，原因之一在於金承志能把平凡事物煉成陽春煙景與金風玉露。藉由音樂與文字的魔法，尋常瑣事亦可偉岸，塵世流光照出永恆。加上彩虹合唱團的精採演繹，聽了怎能不被洗腦？

然而，一如貝多芬的抱怨，「我真的寫過比《月光》奏鳴曲更好的作品！」，金承志與彩虹合唱團所成就的，絕不僅是幾首「神曲」而已。畢竟，曲調迷人、唱詞逗趣的作品並不算少，成為「神曲」卻另有條件。

「我的創作來自我對音樂與自身悲傷的理解」，舒伯特在日記裡這樣寫道，「我知道單純發自悲傷的音樂，不會獲得世人的喜愛。」短短兩句話，展現了他何以是頂尖作曲家的睿智。一味宣洩吐露，只是自說自話，無法引起共鳴。凡能打動人心的作品，無論看似何其「渾然天成」，都是作者不斷思考修整，融合靈感與苦功後的成果。

經過多年錘鍊，金承志愈來愈能暢所欲言，將幽微曖昧化為直接衝擊，即便你只能意會而無法言傳。彩虹合唱團也愈來愈熟悉他的創作語彙，精益求精之外更見靈活巧妙。《白馬村遊記》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