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時光漩渦
踏入老城一步,就跨入了時光的漩渦,這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狀態。
在菲斯老城,除了腳步,騾子是最方便又好用的運載工具。
再也看不見汽車、摩託,腳下崎嶇的石板路只能用腳步去丈量,最大型的運載工具也只是騾子。而當年阿拉伯商隊也正是踏著一樣的小道,用著同樣的方式,穿城而過。就連當時商人所見的小道兩側的商鋪,也同樣在我身旁叫賣著。穿著牛仔褲的少年在街巷中奔跑,但更多的依然是傳統的服飾——男人大多穿著傑拉巴大氅、女人依舊包著頭巾。
我要入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但在這樣狹窄的街道中穿行,不論花上幾個小時、還是幾天,我都無法找到。酒店的小夥子接到電話後,很快就找到了我,跟隨他前行時,企圖記路依然是徒勞,走不上十步就有個轉彎,方向早已迷失,更何況還需要上爬下鑽,時不時還要留神頭頂。
帥氣的小夥子突然朝路旁那石洞一指,轉眼就消失了。滿腹狐疑地鑽入地下,卻赫然又是一條繁忙的巷道。小心翼翼地穿過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突然又處身於罅隙中射入的陽光裡。在走過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小道後,他推開了高牆上的一扇木門。於是,我到了酒店。
進門一步,別有洞天。疲憊不堪的我本已不敢有什麼奢望,酒店內的氛圍一下讓我身處於一千零一夜的神話之中。在阿拉伯樂聲中,戴著頭巾的摩洛哥姑娘正在為我準備薄荷茶。環顧四周,自己正坐在天井院落裡小方桌前的軟榻上,軟軟的靠墊讓人舒服得站不起來。微風拂過,帷幔飄動,雕梁畫棟的圖案,無不顯露著特有的繁複。昏暗的光線下,很難拍下清晰的照片,可誰又在乎呢?這樣的場景無疑會深刻地留在記憶中。
摩洛哥建築特有的繁複
菲斯是一座古老的王城。
生活在別處
菲斯固然也有很多保存至今的景點。伊德裡斯二世的長子穆罕默德·伊本·伊德裡斯繼任為伊瑪目後,在菲斯興建了眾多清真寺和宗教學校,造起了宏偉的清真大寺,也建起了華美的宮殿。但對於我來說,面對菲斯老城,我無暇他顧,是否有這些點綴其上的景點並不重要,延續著伊德裡斯二世精神的,是那些老城的居民,他們才是菲斯老城的精髓。要認識真正的菲斯,一定要讓自己變成居民中的一員,慢慢地走、慢慢地看,也慢慢地生活其中。
蹲在瓷器工廠裡,一語不發地看工人做胎、打磨馬賽克;從黑洞洞的麵包房裡,花上1個迪拉姆(約合人民幣7角多)買來一個大麵包邊走邊啃;在曾經是古驛站的菜場裡,和摩洛哥男人一起買菜(在菲斯,買菜是男人的社交活動之一),看他們拎著雞和蔬菜能交談上幾個小時;彎著腰在「群租房」中「爬行」,看他們手工製作皮拖鞋;從一家的露臺攀上另一家的房頂,爬到高處來看遠處的雪山;聽著宣禮塔的呼喚,在小吃攤上默默地吃掉一大份「塔金」……
誤打誤撞下,我走到了一片染缸前。菲斯曾經是按照不同行業來分區的,因此這些傳統的鞣革染色作坊也都聚集一處,上百個染缸依次排開。這裡的工藝延續了幾百年前的傳統,依舊是全手工製作。先用石灰水浸泡,鞣製軟化生皮。而後把皮革放在染缸中,用植物和礦石等純天然原料來染色。歷經反覆揉搓踩踏和清洗晾乾,歷時幾月才能完成一塊顏色鮮亮的皮革。年輕的小夥子在染缸裡工作著,皮革、小夥兒,還有這個城市,都被染成了五彩。
菲斯是一種極致。
菲斯老城的密集程度駭人聽聞,這裡不是一個平面的密集,層巒疊嶂的房屋上天入地蔓延開去,把老城變成了一個舉世無雙的阿拉伯聚居地。菲斯也許是當今世界僅存的、再現了文明鼎盛時期的阿拉伯大都市樣貌的地方。來菲斯可以不購物、不逛景點、不追美食,來這裡就是要感受人。
菲斯的手工藝延續了幾百年前的傳統,鞣革染色作坊聚集一處,上百個染缸依次排開。
菲斯的起源
菲斯是一座古老的王城。公元793年,摩洛哥的開國皇帝伊德裡斯被仇家阿拔斯王朝派人毒死,在十年的動蕩之後,804年他的遺腹子伊德裡斯二世年僅11歲就繼承了王位。在柏柏爾部落酋長的輔佐下,他健全了行政制度,大力發展農業和商業。更重要的是,他開始實行宗教寬容政策。菲斯就是伊德裡斯二世在菲斯河岸邊建起的新王城,城市至今延續了他倡導的傳統,在這座繁華喧鬧的古城中,各種教派、各種行業、各種階層的居民比鄰而居,雖然密集程度匪夷所思,卻都相安無事。地中海另一邊的安達盧西亞和同處北非的突尼西亞等地的阿拉伯人紛紛遷入各地定居,而菲斯城也成為了阿拉伯學者、商人、貴族的聚居區。
文、圖 Run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