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高還是限齡國家應統一標準
兒童身高突飛猛進免票線遲遲未動
即便「未成年人」屬於嚴格的法律概念，指18周歲以下的公民，但各項法律卻沒有明確規定兒童票應以年齡為標準。
□ 本報記者 蒲曉磊
□ 本報實習生 顏丹紅
因兒童票問題，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法官劉敏德近日將上海迪士尼樂園告上了法庭。
今年年初，劉敏德帶10歲的女兒去上海迪士尼樂園遊玩時，其女兒因身高問題被園方要求購買標準票。劉敏德認為，以身高為依據定票價既不合理也不公平，應以年齡界定兒童票；而園方則認為，實際年齡不易被快速直觀認定，若是通過出生證明或學生證來驗證，因園區客流量較大則可能造成安全隱患。
劉敏德與上海迪士尼樂園因兒童票發生的訴訟引起了社會多方關注。
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近日在接受《法制日報》記者採訪時直言，國家應出臺統一標準規範兒童票，建議實行「限高」和「限齡」的「雙軌制」。對於身高明顯低於規定的兒童實行兒童票制，對於身高較高但有證件證明實際年齡為兒童的，也依然享受應有的兒童福利，為兒童票的限制提供雙向選擇。
兒童票規定五花八門
家住浙江省溫嶺市的鐘敏告訴記者，她的孩子今年雖然才10歲，身高卻已經達到1.5米。此次暑假帶孩子去溫嶺水上樂園玩的時候，買的是全票，而親戚家同齡的孩子身高不足1.4米，就可以享受兒童票的優惠價格。
「不管是暑假旅遊，還是平時帶孩子看電影、吃自助，因為身高原因都享受不了半價或全免的福利。」鍾敏有些無奈地說。
河南省鄭州市的李洋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提到，每次帶9歲的妹妹去省內各景區遊玩時，因為妹妹身高將近1.5米，都不得不買全票。
「河南省大部分景區都將兒童票的身高標準限制在1.4米及以下，有的甚至是1.2米及以下，我妹妹已經很久沒有買過兒童票了。」李洋說。
值得一提的是，儘管有「國家版」的青少年門票指導意見，但落實到具體省份的時候卻是標準不一。
2012年，國家發展改革委下發的《關於進一步落實青少年門票價格優惠政策的通知》中規定，各地實行政府定價、政府指導價管理的遊覽參觀點，對6周歲及以下或身高1.2米及以下的兒童實行免票。
但各省份在實際執行時標準不一，例如，安徽省要求全省各市、縣區以及黃山、九華山等風景區根據國家發改委最新通知，明確對6歲以下或身高1.2米以下的兒童實行免票；《江蘇省景區門票和相關服務價格管理辦法》則規定，對6周歲及以下或者身高1.4米及以下的兒童免收門票。
此外，除了不同地區對兒童票的規定不同，不同部門對兒童票的規定也不統一。
在公共運輸上，陸運和空運便有了區別。鐵路部門規定1.2米以下的兒童可以免票乘坐高鐵，1.2米至1.5米之間的兒童可以享有高鐵車票半價的兒童票優惠，1.5米以上的兒童需要購買全價高鐵票；而根據《中國民用航空旅客行李運輸規則》規定，兒童購買機票以年齡為界定。
相較於公共運輸對兒童票作出的規定，遊樂園、影院等營利組織對兒童票的規定更是五花八門。例如，上海市世紀友誼城影院規定1.2米及以下的兒童在家長的陪同下可免票入場；而上海市大光明影院則無兒童優惠票。
對此，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主任佟麗華指出，現在國家層面缺乏統一的政策，導致各行業各地區都在制定自己的「土辦法」，讓家長感覺比較混亂，對是否要購票、買半票還是全票缺乏穩定的預期。並且，隨著兒童發育情況變得更好，這一問題正變得更加凸顯。
「限高」標準損害高個兒童福利
維護兒童福利一直是兒童票標準問題討論中繞不開的話題。
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三十條明確規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圖書館、青少年宮、兒童活動中心應當對未成年人免費開放；博物館、紀念館、科技館、展覽館、美術館、文化館以及影劇院、體育場館、動物園、公園等場所，應當按照有關規定對未成年人免費或者優惠開放。
此外，在我國1991年批准的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中提到，兒童是18周歲以下的任何人，並強調各國在其管轄範圍內，凡涉及到兒童利益的事件，都應執行兒童利益最大化標準。
上海市法學會未成年人法研究會副秘書長田相夏認為，即便「未成年人」屬於嚴格的法律概念，指18周歲以下的公民，但各項法律卻沒有明確規定兒童票應以年齡為標準。
值得注意的是，貴州省於2009年8月要求省內各大景區執行門票新規——以年齡而非身高作為兒童免票標準，14周歲以下兒童出具身份證或戶口簿等相關證明即可享受免票優惠。
據貴州省旅遊質量監督管理所有關負責人介紹，隨著我國兒童身體素質的提高，平均身高突飛猛進，遲遲未動的免票線已不能適應社會需要。因此，貴州省旅遊局、物價局等五部門在《貴州省整頓和規範遊覽參觀點門票價格工作實施方案》中規定，將兒童的免票標準由「1.1米或1.2米」變為「14周歲以下兒童」均可免費。
此外，支持兒童票「限齡」的網友認為，當前隨著兒童的發育狀況越來越好，兒童的身高普遍比較高，對於同一年齡身高較高的孩子來說，他們可能就享受不到應有的兒童福利。
有關數據顯示，從1992年到2012年，全國六歲的城市男性兒童平均身高增加了8.6釐米，達到1.2米，12歲兒童平均身高已超過了1.5米，14歲兒童的平均身高已達到或接近1.6米左右。而這樣的身高，按照目前大部分1.2米的身高規定，都買不了兒童票。
在2017年的全國政協會議上，全國政協委員、上海教科院副院長胡衛指出，如今學齡前兒童的身高較之前有大幅度提升，而我國鐵路系統上一次對於兒童票的標準作出調整的時間還是在2010年，並提出了鐵路系統應儘快修改兒童購票標準，將火車免票標準由現行的1.2米提升至1.3米，全票標準由1.5米提高至1.6米的建議。
兒童票的身高標準並沒有隨著兒童平均身高的增長與時俱進，依然以身高為唯一衡量標準，損害了不少高個孩子的兒童福利。對此，全國人大代表、安徽省獸藥飼料監察所副所長張莉直言，隨著生活質量越來越高，孩子的發育也越來越快，在平均身高逐年升高的同時，身高與年齡的反差也在逐漸加大，以身高為標準「一刀切」的兒童票標準，往往會讓高個的兒童失去應有的兒童福利。
「雙軌制」為兒童票提供雙向選擇
在狀告上海迪士尼樂園一案中，劉敏德指出，迪士尼樂園作為在全球適用年齡標準購買門票的遊樂機構，卻在中國內地採用身高標準，違反了其行業慣例，並強調這種不合理的兒童票標準明顯屬於不平等對待中國內地兒童。
除上海迪士尼樂園外，我國香港及其他國家的迪士尼樂園均以年齡為標準規定兒童票：東京迪士尼樂園規定，4歲(不含)以下兒童免票，4歲至11歲購買兒童票，12歲至17歲學生購買學生票，18歲以上才需購買成人票；巴黎和香港的迪士尼樂園規定，3歲至11歲購買兒童票，12歲以上購買全價票；美國本土的迪士尼樂園規定，3歲至9歲可以購買兒童票。
在劉俊海看來，我國兒童票採取「限高」做法是出於便捷考慮，只要孩子往測量表旁一站便一目了然，有時甚至售票員直接目測便判定能否購買兒童票。
對此，劉俊海建議，對兒童福利的維護可以借鑑其他發達國家的經驗。例如，在美國，無論兒童是購買機票還是遊覽公園，均以兒童的年齡來確認他們享有的福利待遇，這種方式更為公平。
在今年的全國人大會議上，張莉提出，在制定針對兒童的優惠措施時，要以「兒童的福祉最大化」為出發點，鑑於目前兒童發育較快的情況，建議以年齡取代身高劃分兒童票，不再單純以身高為唯一標準。
劉俊海同樣認為，從公平的角度出發，兒童票「限齡」比「限高」更合理。
「總體來說現在11歲或12歲的小孩子個頭就已經很高了，如果僅僅從目測身高來直觀地判定孩子是否可購買兒童票有失合理，現在兒童不一定就個矮。」劉俊海舉例說。
事實上，在今年6月，焦作雲臺山、三門峽神龍峽景區等河南省16家知名景區已開始嘗試按年齡售賣兒童票。其中焦作雲臺山景區針對兒童票採取了「雙軌制」的做法。
據河南焦作雲臺山旅遊發展有限公司營銷副總監程芳介紹，家長帶孩子來既可以選擇按年齡購買兒童票，也可以選擇按身高購買兒童票；國家免票標準是1.2米，而景區目前是1.4米。
對此，劉俊海指出，國家早已規定兒童可以辦理身份證，出遊時養成隨身攜帶身份證的習慣並不困難。此外，依據身高和年齡並行的「雙軌制」措施並不會影響通行效率，反而是一種兼顧效率與公平的做法。
劉俊海認為，對於多地兒童票仍然單純地使用「限高」標準，國家應在制度層面上統一標準，同時實行「限齡」與「限高」並行的「雙軌制」，看身高與看年齡相輔相成，為維護兒童福利提供雙向選擇。
製圖/李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