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著急搜索,你知道樸樹今年多大了麼?
先不要著急搜索,你知道樸樹今年多大了麼?
三十多?四十多?五十多?對於今天在讀這篇文章的大部分讀者們,其實他已經到了能當你爹的年紀了。
可我們還是不能接受樸樹長大。在很多的人的印象裡,樸樹就應該是那個長發遮面,沉默少言,只有音樂起來才會用「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觸動你回憶的少年。
1999年,我在一家音像店裡買到了一盒盜版磁帶,那時候電視上會放他的MV,長發頭蓋住眼睛,眼神永遠不看鏡頭。後來有個小矮子寫了一本書,他的絕技是45度角仰望天空,而樸樹是45度角俯視地面。
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覺得他很酷,那盒盜版磁帶的封面是金黃色麥穗,封面上打滿的孔也跟其他磁帶看起來不太一樣。
《我去2000年》是一張標準的少年專輯,雖然在後來看起來,並沒有「少年」得那麼純粹。就像後來有一天我守在湖南衛視等著看樸樹的歌友會,他依然是長發遮面、沉默少言。
然後臺下有個小姑娘說:「你能走近一點,讓我看清楚你嗎?」
然後他湊上前去,猛的把發簾掀開,全場都在尖叫。
「啊,他長了好多青春痘啊。」當時我卻這麼想著。
《那些花兒》、《白樺林》成了街歌;《旅途》和《在希望的田野上》也是不少人的心頭之愛。但是這張專輯裡面還有《媽媽,我……》:
我活的不耐煩,可是又不想死。
可惜當年沒有「中二病」這種詞彙,但每一個學著他留長頭髮,被家長混合雙打的男生,都會對這句歌詞產生共鳴。
那時候我也常常覺得自己是不快樂的,甚至經常痛苦得要死。我們躲在洗澡房,偷偷抽兩塊錢一包的煙,那煙的味道像燒糊的中藥,可我們還是憂鬱地抽著煙,就好像那能證明點什麼。
後來就上了高中,高三那年等來了樸樹的第二張專輯《生如夏花》,男生發育晚,可發育起來真要命。
比方《jinye的滋味》,比方「你後悔了嗎,痛得想死去的夜晚。你原諒了嗎,愛你又把你傷害。」
每次放到這裡,我的那個早熟的朋友總是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荷爾蒙多好呀,讓我們不知疲倦地意淫著漂亮的女同學,我們在熄燈以後討論哪個女生的胸更大,誰的月經是哪天(「我看到她拿著衛生巾進了廁所」老四在角落裡突然冒出來一句),然後被查房的老師抓到,一寢室出去跑圈。
那是一個2月的夜晚,真他媽的冷啊。「都高三了,還這個diao樣。」老師在背後罵著。
我就在心裡小聲唱:
命運如刀,就讓我來領教
樸樹,那時候你在幹嘛哪?我關在學校裡,所有的只有一張專輯,而那盒盜版的《我去2000年》已經被我聽壞了。
後來我知道他在那一年拿了無數個獎,然後就差不多消失了。看了無數篇關於那段時間的文章,似乎他就是受不了了,覺得那些不是他想要的,然後就回家呆著去了。
可我還得聽新歌,然後我就成了一隻金屬狗,跋涉北上兩千公裡,我上大學了。
我花300塊租了一臺電腦(那時候可真窮哪),然後我看了那部《那時花開》,高曉松導演,樸樹在電影裡面跟周迅談戀愛。
電影其實是1999年開拍,但2002年才上映。
樸樹在電影裡面玩樂隊,我也玩樂隊了。那時候我手腳分工都沒練明白,我的啟蒙老師是另外一隻校園樂隊的鼓手,一個眯眯眼的內蒙漢子。
他還愛彈琴,他彈《在希望的田野上》給我們聽。末了說一句:「這歌不錯,就是裡面有句歌詞我一直想不明白。」
那些東西,大媽都不能給你。
我也不懂,不過我一直以為是盜版磁帶的歌詞給整錯了。那時候好天真啊,我們都是。
大概六七年以後,我在迷笛遇到一個高中生妹子,她熟練地卷著一根葉子,然後問我要不要來一口。我本能地拒絕了。
可那是一首1999年的歌呀,我突然發現,其實我並不怎麼懂樸樹。
我陸陸續續遇到一些聽著樸樹的歌長大的人,比方某次在KTV裡,一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客戶,忽然吼了一首《媽媽,我……》:
他們是些有軌電車,終日往返工廠和住房。
那時候我剛剛畢業,一個人在另外一座城市做研發工程師,在一兩年裡,好不容易認識的幾個朋友陸續離職走了。
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上班,下班。
我很難過啊,可我不會嗚嗚哭泣,我只是有軌電車,我不能鳴笛。
再後來有一天,我在電影院裡看《解救吾先生》,片尾燈亮散場,人們魚貫而出,卻突然響起《傲慢的上校》。
我坐著沒動,後面傳來一對情侶的聲音:
「走吧走吧,人都走沒了。」
「你看,他還沒走呢,我們聽完再走吧。」
最後出門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突然回過頭來朝我笑了一下。一張年輕的臉啊。
所以有時候音樂很重要,也很不重要。所以也許我們誰都不知道真正的樸樹是什麼樣子的,就像當去年大家都在期待他的新專輯的時候,他卻毫無徵兆地扔下一篇長微博就跳票了。
高曉松的回覆很耐人尋味:20年前你來找我賣歌,你說音樂圈都是傻逼。20年人來人往,你還在,不是因為你愛這圈子,是因為這圈子愛你。
樸樹看起來永遠是個弱氣少年,可他又總是那麼不靠譜。
2011年在一個圈錢音樂節上,我們無數人奔著他的名字去的,他卻只準備了五六首歌,三十分鐘就唱完了,可節目單上寫的是一個小時。
我們不肯走,他就把這五六首歌,從頭又再唱了一遍。
最後,樸樹終於發行了他姍姍來遲的新專輯《獵戶星座》,在首發單曲新歌《Baby ,До свидания》的製作名單裡,我看到製作人是張亞東,MV主演劉燁——這個圈子是真的很愛他呀。
就像我們這些都已年過三十的中年人,也還是愛著他的。
誰沒有年輕過呢?可誰又能像樸樹一樣一直任性地年輕著呢?
又或者說,誰都不希望樸樹長大,我們在逼著他替我們年輕。
可他畢竟已經44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