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後,城鄉關係開始逐漸發生轉變,從過去的農村支援城市到越來越多的資源和政策向農村傾斜,鄉村振興已經進入不斷深化階段。但很多鄉村本身依舊面臨著農村年輕人口外流,老齡化嚴重;資源欠缺,沒有可持續產業;文化基礎薄弱,缺乏核心吸引力等問題和挑戰。
其實,國際上很多發達國家的鄉村也遭遇過類似情況。例如日本西粟倉村。
西粟倉村是位於日本岡山縣東北部偏遠地區的小山村,全村面積57.97平方公裡,大約95%的面積都是森林,其中84%為二戰後種植的人工林,以日本柳杉和絲柏為主,有著原生森林的壯麗景觀。
幾十年來,村子一直依靠林木開採業維持生計。然而隨著廉價進口木材的廣泛分布,日本的林業逐漸萎縮,西粟倉村的唯一收入來源大幅降低,加之對開採林業缺乏管理,人工森林逐漸退化,西粟倉村的經濟開始陷入困境,面臨著人口日益稀少的危機。
在平成大合併的浪潮下,與周邊主要城市合併成為全國絕大多數處於偏遠深山村落的最佳選擇,西粟倉村也面臨著這樣的抉擇。意外的是,西粟倉村並沒有選擇與鄰近美作市合併,而是繼續保留其自治村莊的地位,依靠僅有的森林資源發展出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吸引了無數年輕創業者,成為日本鄉村再生的樣本案例。那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成立百年森林願景倡議
西粟倉村以林業起家,全部的資源只有森林,村民的手藝也只是和林業相關,重振林業,也就能重振西粟倉村。而百年森林願景就是重振林業的第一步。
2008年,該村成立了「西粟倉村森林百年願景倡議」(Nishiawakura Village Initiative with a 100-year Vision of Forests)。50年前,先人考慮到村莊的未來而栽種樹苗,那麼,為了村子的後代,為了村子裡的所有人,希望50年後這些樹苗依舊能成為村子的未來,並帶動整個村莊和當地人民的發展。這便是百年森林願景的目標。
這一舉措得到了村級辦公室的支持,於是村莊利用專項預算資金來維護森林,並決定在10年的長時間內對其進行管理,目標是創建一個優質的鄉村,保護美麗的森林,並與珍貴的人分享自然的福祉。同時,向村內外發布信息,希望更多的人參與進來。
維護森林最重要的是對樹苗的管理。將50年前種植的樹木復育成百年歷史森林,需要對樹木實行統一管理維護,包括疏林以及維護森林作業。但西粟倉村的森林有約3000公頃的樹木是私有林區,1000公頃的為企業林區,於是西粟倉村召開了50場說明會來說服森林私有林區的所有者與村莊籤署森林管理協議,最終有一半以上的人籤署協議。協議規定,村辦公室承擔樹木的維護費用,每次銷售木材的收益扣除成本後一半歸森林所有者,另一半用於百年森林願景計劃使用,也就是說村民不需要付出勞作和維護費用就能得到一半收益。
目前,由該村管理的森林區皆已獲得森林管理委員會的認證,這是永續森林管理的國際認證,大大提高了當地木材的附加價值,木材的銷售額也已經達到了託管前的10倍以上。
除了對森林的合理開發和保護,村內對當地的河流也進行了整治,形成了「人·森·川·魚」共生的優質環境。在河流改造中,還專門打造了安全戲水平臺,便於兒童們進行戲水和自然觀察,讓孩子們從小參與到故鄉的自然教育和社區營造當中去。
以林業為起點,拓展產業鏈
僅僅依靠木材的銷售顯然不能長期推動村莊的發展,於是村莊開始恢復森林的商業化。在百年森林構想在討論之時,原本在森林組合中任職的國裡哲也先生辭去了職務,自己成立了(株)木之裡木薰工房,他使用西粟倉村的杉木和檜木,專為幼兒園和保育員製作玩具。而木材經過加工變為玩具之後售賣的價格竟然是原材料價格的十倍,這讓西粟倉村看到了機會。
2009年,由村政府、Tobimushi顧問公司以及76名村民共同集資成立了西粟倉村森林公司(西粟倉村森林學校),致力於開發與銷售當地疏林木材加工的木製品,以通過森林恢復來振興當地經濟。
森林學校是由當地的廢棄學校改造而來的。為了利用人造林變薄產生的木材,該公司建立了新的木材加工廠,但一直以木材原材料交易為主的村民對木材加工完全不懂,因此公司起初就只是生產一次性筷子,同時公司的員工會前往各地學習木材加工的手藝。隨著公司的設備逐漸增多,開發出的木製品種類也有所提升,但主要集中在開發和銷售個人用DIY套件以及簡單的家具上。
DIY套件是公司的熱銷產品。DIY套件包含DIY木板和DIY餐具組件。DIY木板為寬度50公分的實木木板,可用於室內地面鋪設,對於租房者來說也可以自己鋪設木地板,而且操作簡單。搬家時還可以帶走,有損壞的木板也可以隨時更換,而生產木地板剩下的邊角木材則可以自己製作成木製餐具,這樣的創意產品很受年輕人喜歡,也逐漸讓森林學校名聲大噪。
而此時的「百年森林願景倡議」也逐漸得到人們的認可,吸引了不少創業者,村莊對這些創業者或企業也予以大力支持。
Yobi公司
這是一家家具建造工坊,其在森林學校有大量的家具陳列展示,人們可以預約參觀也可以直接購買成品家具或者製作家具用到的物料。公司還推出紀念日家具的活動,參與活動的人可以一起在這裡體驗製作小型的家具並刻字,製作好的家具可以帶走。此外,這裡還推出一條旅遊路線,旨在通過旅行和講座了解從木材到家具的加工過程。
森之聲
這是一家專注於製作木製樂器和玩具的工作室。森之聲工作室是西倉村「森林學校」和前影石小學的科學室。80平方米的空間被大窗戶圍繞著,可以感受四季的變化,形成了森森之樂的精神。
店主旨在創造一種美好的生活方式,將自然與音樂聯繫起來,讓人們感受到木頭的溫暖觸感並體驗音樂的樂趣。2013年2月1日,森之聲工作室開設了「森之樂器製作班」,更多的人可以體驗到製作簡易樂器的過程。樂器製作講習班引起人們對樹木和森林的興趣,逐漸的樹立起了一種珍惜自然的精神。除了製作樂器,這裡還會舉辦樂器研討會,樂器展覽,野餐等活動,吸引了大量音樂愛好者。
褶邊
這是一個重點生產餐具和器皿的小型木質店。店主認為餐具可以為餐桌增添色彩,能夠為平淡的日常生活帶來新的驚喜和刺激,同時希望人們可以在這裡找到快樂和喜悅,懂得享受每天的「生活」。
除了以林業為基礎的產業,西粟倉村還吸引了大批不同領域的年輕創業者。如手工扎染設計的Someya服裝工作室,可以私人定製的UKIYO帽子專賣店,純手工製作的Ablabo油店,清酒店、Hugo etLéo法式麵包店等等。
成立A0公司,吸引創業人才
林業已經開始在西粟倉村中蓬勃地再生,為了發掘森林資源的更多價值,2015年10月Daisuke Maki在這裡成立了A0公司。A0公司主要聚焦於林業以外的產業,目標是促進當地經濟在農業,山區和漁村之間的流通,以改善其人口流動狀況。
A0公司為了吸引年輕人來村莊創業定居,便發起一個在地生活實驗室的計劃。在這個計劃中,所有的參與者都需要在村裡以學徒的身份了解村莊一年,計劃結束後,參與者可以選擇留下創業或在A0公司找一份工作,也可以選擇「畢業」離開村莊。
這一計劃為年輕人提供了靈感交流的場所。因此也湧現出大量天馬行空的想法。例如森林裡的鰻魚。
眾所周知,鰻魚養殖的水溫應保持在25至30攝氏度,而西粟倉村這個寒冷的地區養殖鰻魚似乎不太可能。然而在A0公司從事創業的木真大輔卻創造性的在前影石小學的體育館裡成功的養殖了鰻魚並實現大幅盈利。
大輔利用木屑以及用過的一次性筷子作為燃料為鰻魚營造出適宜的生存溫度,利用樹皮來過濾水箱中的水,水中的雜質吸附在樹皮上,讓樹皮也成了高質量的堆肥,從而實現再次利用。而廢棄的水也可以澆灌溫室內栽培的蔬菜水果等農產品。
雖然在A0飼養鰻魚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比一般養殖鰻魚周期多了一倍,但健康養殖出來的森林鰻魚美味無比,很受消費者青睞,公司也在1-2年內就可實現盈利,而養殖鰻魚也成為了推動森林資源循環利用的有效方式。
目前,西粟倉村的人口已經由原來的1300多人增加到1500人,更多的年輕人選擇留在了鄉村,同時也吸引了新的創業人口,其中外來創業人口佔到7%,而在這裡的每個創業者都會遵守西粟倉村的百年森林構想,即實現可持續發展。
健全配套設施,開發旅遊項目
隨著創業者的不斷湧入,西粟倉村經濟逐漸得到發展,前往村莊的人也逐漸增多,於是村莊也開始建立與旅遊相關的配套設施並基於森林資源開發養生旅遊產品。
溫泉產業
村裡有三家溫泉,每家溫泉內都設有餐廳,休息室,溫泉水療中心以及適合各種客群住宿的空間。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溫泉全部是以村內廢棄木材為燃料的,這不僅大大節約了成本,還降低了環境汙染。
Awakurand休憩中心
Awakurand位於鳥取高速公路的西粟倉村旁邊,是山陰與三洋之間的中間點。這裡提供豐富多樣的菜品,包括各種套餐,麵條和每個季節推薦的特色菜。戶外攤位,提供漢堡、冰激凌、甜點等。此外,這裡還售賣各種各樣的當地紀念品,包括當地農民種植的新鮮蔬菜和當地手工製作的木製品。
森林之旅
位於村莊最北端的若杉原始森林面積為83公頃,海拔1200米,是中國山地代表性自然寶庫。森林中排列著199種樹木,包括山毛櫸,楓樹,水曲柳,七葉樹等。這裡寧靜幽雅,空氣清新,一年四季亮點不斷,是屈指可數的森林浴吧,吸引了許多人來此參觀森林並觀察動植物。
森林徒步旅行也是遊客最喜愛的項目。這裡有三條不同的旅行路線。遊客可以選擇從Funaki山到鳥取縣千住鎮Ashitsu長約12公裡的中國自然風光路線,也可以攀登長約2公裡的駒之大山。這條路線,兒童和老人都可以前往,沿途風景優美,峰頂360度全景圖可以看到鳥取縣的遠山和瀨戶內;還可以選擇Dalga高峰線,這條林道在海拔約1000 m的高地上延伸,全長12.6 km。這是一個擁有許多絕佳景點的駕駛路線,沿途可以欣賞到日倉山以及瀨戶內海的景色。
森林營地
森林營地裡有滑雪場地、兒童樂園、露營地等。營地附近的森林是螢火蟲的棲息地,若杉自然森林和若杉谷也在附近,遊客可以享受森林沐浴。在每年7-8月是進行天文觀測的最佳時間,遊客可以在這裡露營,幸運的話可以看到銀河漫延的星空。
而滑雪場地是一個10公頃的斜坡,頂上有天然雪。這個坡度是利用天然起伏的坡度打造的,高度差為50m,對於初學者和中級學生來說很容易認真練習。雪質良好,遊客也可以進行單板滑雪。
除了滑雪和單板滑雪課程外,還有一個專用的兒童樂園,遊客可以在那裡享受雪橇和打雪仗的樂趣。
西粟倉村以可持續再生為核心理念,以林業為產業起點,在政府大力支持下,拓展出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成功的推動了地方經濟發展,同時吸引更多的年輕移居者前來,形成鄉村創業模式。毫無疑問,西粟倉村已經成為了日本鄉村再生的樣本案例,而它的成功也讓我們明白了鄉村振興的核心是產業振興、人才振興,只有通過改變內生動力,才能實現鄉村的真正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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