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樹丫
二十餘年,讀出了那個「廢」字
文 | 白馬井
白馬井,漣源市藍田中學教師。點最上方專輯#白馬井的文字,查看更多歷史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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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讀的是舊書,最難溫的是舊夢。
初讀《廢都》是九三年吧,那個年紀的我們荷爾蒙爆棚,看《廢都》專揀此處省略XX字地方看。那幾個空框符號,好像考試前老師打記的重點,我是一處也沒漏過。那些情節,看得自己血脈賁張。我同室好友老六還統計空框處省略的字數約為三萬多字。這三萬多空格我們自行腦補了不止三萬多字吧。
「此處省略xx字」成了一個梗。
除了「重點」之外,也看了些「考點」,那就是那個拾垃圾老人編的民謠。與人講《廢都》,難免要秀幾句民謠,秀不出幾句《廢都》體的民謠,那是沒面子的事。我們在寫作中也忍不住賣弄幾句。
那次閱讀純粹打卡。也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閱讀。
前些日子,從舊書市場淘來了一本《廢都》,又勾起重讀《廢都》的興趣,也好彌補當年那種打卡式閱讀的遺憾。這本二手書應是盜版,「景雪萌」,「深三白」的《浮生六記》之類印刷錯誤較多。沒有方框,沒有此處省略了多少字的重點提示。重讀此書,反覺得陌生了許多。
這種陌生感不是壞事,這回我總算靜下心來老老實實重新讀完這本書。
書中內容很簡單,一言以蔽之,莊之蝶情史而已。說的西京名人莊之蝶與景雪蔭、牛月清、唐宛兒、柳月、阿燦、汪希眠老婆的情感糾葛。主線是莊之蝶與景雪蔭的一樁官司。
不過這次重讀此書,我集中精力讀的全是下邊這些「非重點」。這些「非重點」似乎正是我閱讀的疑點難點,我重讀此文,依舊有很多疑惑。
一. 西京天空中組成「丁」形的四個太陽。作者開篇寫了西京城這樁「怪」事,這這四個太陽組成個「丁」字形,有什麼象徵意義,這四個太陽組成個「人」字形,好不好?仔細琢磨一下,作者筆下的西京城是不是艾略特式《荒原》?
二. 劉嫂牽的奶牛。作品多處寫到奶牛,有人稱此為哲學牛,作者用哲學牛來暗示什麼?難不成哲學牛也如莊周之哲學蝶一樣,是一個永恆的哲學之謎?莊之蝶在牛肚下現場吮吸奶牛的牛奶是不是寫作的一個隱喻?是不是在作家需要誰的哺乳?
三. 睡在棺材裡的牛老太太。牛老太太不睡床鋪睡棺材,一開口就鬼話連篇。這連篇鬼話是一種怎樣魔幻化的現實?如果垃圾老頭的民謠是現實主義的。牛老太太的鬼話是魔幻主義的。這兩者之間是不是表達上的「互文見義」?
四. 拾垃圾的老頭。這個人物的設置頗具匠心,這個人物比周敏更有分量,男二號那非他莫屬。那身「有求」「必應」的犀利裝一出場就吸睛。故事結尾。周敏與莊之蝶在候車室相遇,莊之蝶突然中風,拾垃圾老頭又出場了:
候車室門外,拉著鐵軲轆架子車的老頭正站在那以千百盆花草組裝的一個大熊貓下,在喊:「破爛嘍一一!破爛嘍!承包破爛——嘍!」
我以為故事可在此處結尾未嘗不可。那豈不是篇末點題?點出那個「廢」字來呢?
五. 正文之外的《後記》。這回我讀得最認真的是那篇《後記》,當年讀書只記得看「重點」,《後記》大約沒看。這回讀《後記》,才把它當成《廢都》一部分,讀書貴在知人論世,讀此後記,才明白寫作背景。九二年作者諸事不順,正是很喪的一種狀態。我現在差不多賈平凹寫《廢都》的這個年紀,我也更能了解一個中年男人了,作者那篇《後記》是不是表明《廢都》宣洩的正是「無家可歸」的那種頹廢?八十年代,我們已失去我們精神的「伊甸園」?
二十餘年過去了,重讀《廢都》,讀出了許多的「?」號來,我才勉勉強強在四十餘萬言煌煌大作中讀出那個「廢」字來,真的很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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