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周風吹裂了行人的嘴唇,當一場冷雨「凍」住了江南,當北方的第一二三四五場雪飄落大地,我們就開始意識到,寒冷的冬天,已經到來。
有人說,千年宋詞,最美在清秋。的確,宋詞裡的秋天是「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是「梧桐更兼細雨,點點滴滴」,也是「羌笛悠悠霜滿地」,每一句都耳熟能詳,每一句都寫盡了秋思、秋情。
除了清秋,宋詞中的寒冬,雖沒有那麼為人所熟知,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清平樂·年年雪裡
宋代:李清照
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
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小的時候,每年冬天是自己最期待的時節。一下雪,我常常踏雪尋梅,每天都沉醉在插梅枝、賞梅花的興致當中。可是後來經歷了起起伏伏,梅枝在手,不知不覺淚水就沾滿了衣裳。
今年又到了梅花盛放的時候,但我兩鬢斑白,漂泊天涯。夜晚的風拂過梅花,帶來了一陣清香,想到不斷流逝的歲月,不由想到:自己在未來能見到這等絢爛的風景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了。
踏莎行·雪似梅花
宋代:呂本中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似和不似都奇絕。
惱人風味阿誰知?
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
老來舊事無人說。
為誰醉倒為誰醒?
到今猶恨輕離別。
雪花好似梅花一樣潔白無瑕,梅花又如同雪花一般晶瑩剔透。無論你認為他們是相似還是不相似,梅花與雪花都是一樣絕美。但就是這絕美無雙的雪與梅勾起了我的一腔愁思。有誰能體會到我的哀愁呢?只有南樓上的皎皎明月是我的見證。是啊,記得去年我們還一起在月光下踏雪尋梅,而今年只留下我在這個美好的夜晚,獨自悔恨。
卜算子·詠梅
宋代:陸遊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驛站之外的斷橋邊,梅花孤零零地綻放著芳華。夜幕降臨時,無人過問、無依無靠地梅花又接受了風雨地摧殘。
盛放在嚴冬,梅花並不想要費盡心思地同百花爭奇鬥豔,對於百花對自己的嫉妒也毫不在乎。即便花朵凋謝,化作了塵與土,他依然固執地散發出一縷縷的清香。
浣溪沙·半夜銀山上積蘇
宋代:蘇軾
半夜銀山上積蘇,
朝來九陌帶隨車。
濤江煙渚一時無。
空腹有詩衣有結,
溼薪如桂米如珠。
凍吟誰伴捻髭鬚。
半夜,山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草地、樹枝上被白雪覆蓋,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座「銀山」。第二天清晨出門散步,只見田野裡雨雪交加,昔日裡大江裡奔湧的波濤和沙渚上瀰漫的水煙不見蹤影,只見大地白茫茫一片。我感到又冷又餓的獨自裡只有詩詞,有誰能和我一同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捻著鬍鬚吟詠詩句呢?
菩薩蠻·梅雪
宋代:周邦彥
銀河宛轉三千曲。
浴鳧飛鷺澄波綠。
何處是歸舟。夕陽江上樓。
天憎梅浪發。故下封枝雪。
深院捲簾看。應憐江上寒。
河水曲曲折折,飛鷺成雙成對地在碧波之上迴旋著。夕陽的餘暉裡,我獨立於江邊的小樓上,焦急地望去:哪裡有他乘坐的那艘歸舟?連上天都嫉妒著梅花的繁茂,用一場大雪封住了梅花的枝椏。在幽深的院落裡捲起珠簾向外望去,不知道去哪裡憐惜寒江上那艘歸來的小船。
宋詞裡的寒冬,有雪,有月,也有梅;有對時光的慨嘆,有渺遠的思緒,也有掩不住的愁思。
千年宋詞,最美在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