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白血病姑娘的心願 早報記者赴京對話餘華
正值花樣年華的21歲姑娘宋靜身患白血病,著名作家餘華的作品《活著》給了她活下去的信念,見見餘華,成為宋靜的唯一心願(天府早報昨日報導)。昨日,此事在微博上引發廣泛關注,天府早報記者也通過作家出版社責編錢英的幫助,聯繫上了餘華,並立刻帶著宋靜的心願飛赴北京。採訪最後,餘華提筆為宋靜寫下祝福:美好的生活就在前面等著你!
對話:餘華與宋靜交談20多分鐘
才從德國歸來的餘華還在倒時差,但他已通過微博大致了解了宋靜的狀況。得知宋靜希望與他對話,還有些疲憊的餘華一口答應了,「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從昨日下午5時起,餘華就一直等待著從成都打去的電話,期間有媒體記者致電希望採訪餘華,他都客氣地表示,「我現在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與宋靜通話後,再接受採訪。」
傍晚6時40分左右,宋靜的電話終於打來了,餘華迅速接起,在長達20多分鐘的交談中,餘華不斷鼓勵著宋靜,激勵她好好活下去。「我聽聲音,覺得宋靜的狀態還不錯。」此前,宋靜曾告訴媽媽,她看了不下三遍《活著》,很想請教餘華幾個關於活著的問題,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這些問題昨天她都沒有問出口。「電話中我聽見她哭了,她是單親家庭出身的,現在也是跟著母親姓。然後她告訴了我她的病情。有個好消息是,她和她母親的骨髓配型已經成功了,而且來北京治療的醫院也聯繫好了。」餘華說,「但是她們現在面臨50萬的資金缺口,所以她很擔心費用問題,甚至想過要放棄,但我告訴她治療始終是最要緊的。」餘華還承諾,「一定會給予她力所能及的幫助。」
承諾:送宋靜一套親筆籤名的《活著》
餘華的《活著》在1993年11月由長江文藝出版社第一次出版,此後20年的時間裡多次再版。《活著》的主人公福貴身上有悲慘,也有樂觀,餘華就曾如此評價筆下的這個人物:「他的苦難其實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的。他對他自己的人生是非常滿足的,福貴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的生活,他真的覺得自己一生過得很好。」餘華也曾說:「我想為什麼這本書到現在還那麼受歡迎,可能是現在的人從這裡邊看到了那種樂觀的精神。」如今再回過頭來看,餘華頗有感觸,「雖然這20年大家的生活明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我依然認為,活著不容易。」
21歲的宋靜從這本書中找到了活下去的力量。當天府早報記者提出希望餘華能為宋靜錄製一段視頻時,餘華笑言自己連日奔波,目前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不過他隨即提議為宋靜寫一段祝福的話:「宋靜小友:美好的生活就在前面等著你。」
宋靜將於近日到北京接受治療,而餘華16日就要去美國,不過他說等他月底回國後,願意在天府早報記者的牽線搭橋下,與宋靜相約北京。到時候,餘華還打算送一套親筆籤名的《活著》給宋靜。
天府早報特派記者雍鈴子段禎北京報導
緊張:
沒問的問題北京再問
宋靜用《活著》的信念重整信心,她想把這份重生的感悟親自告訴餘華。然而,電話接通的時候,宋靜一下就慌了,「全是餘老師在問我問題,詢問關心我的病情,我準備的問題一個都沒問出來。」下午5時許,宋靜就知道自己可以和餘老師對話了,為了和餘老師對話,她還專門擬了一份草稿。
「餘華老師跟我說我還年輕,我還有我媽媽,我的人生才剛開始。」通話後,宋靜哽咽著,「他說會把《活著》最初的版本送給我,他讓我去北京,月底我們就能見面了。」
宋靜說,她最想問餘華的問題,是為什麼可以如此冷淡地描寫出人的生死,最想跟他說的話,是謝謝他的《活著》,在最困難的時候給了她生命的開導。
堅持:
今後不會再放棄希望
雖然通話的時間不長,但實現夢想的興奮,幾乎讓宋靜母女忘了病痛帶來的悲傷。她們說話的聲音變得爽朗,母女依偎在一個不到40平米的屋子裡,雖然空落落的有些冷清,但重拾的希望足以溫暖整個屋子。
宋媽媽說,雖然生活在單親家庭,宋靜從小就很乖、很懂事,知道自己做家務。宋靜有一雙大大的眼睛,藍色的口罩上是深深的雙眼皮,除了說到媽媽的時候哽咽過,一直都在微笑。短短的假髮很適合她的臉型,襯得皮膚很白,但卻更讓人心疼這個花一樣的女孩的遭遇。「今後我們絕不會再放棄希望了。」宋媽媽說,「餘華老師給了她那麼大的鼓勵,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人在幫助我們,我們絕不會先放棄。」為了不錯過最佳治療期,宋媽媽過幾日就準備帶宋靜去北京治病,「雖然前面的路還都很迷茫,但也要堅持走下去。」
天府早報實習記者王玥
早報快評
以《活著》的方式活著
■肖姍姍
餘華先生一定沒有想到,當年他用近乎冷漠的筆調創作的小說《活著》,居然能在20年後給一個絕症女孩帶來溫暖與陽光。對宋靜來說,或許在某一刻,餘華的文字,遠比化療更能殺死癌細胞。
中國文壇寫書的很多,但堆砌辭藻、譁眾取寵、無病呻吟者也不少。在我所受到的傳統中文教育看來,寫作的深層本質在於尋求生命生存的依託,是一種精神的創造行為。魯迅先生當年棄醫從文,也就是想用手中的筆喚醒國人麻木、沉睡的心靈,那時他就知道,藥可以醫人,但無法救心。所以,文字的力量是強大的,精神崩潰的存在,那不叫活著,是偷生。
所以,作家身上,應該肩負著一種社會責任,是傳遞善,還是宣揚惡?可以肯定的是,餘華當年寫《活著》進行了這樣的思索。他曾經這麼說他寫作的緣起:「我聽到了一首美國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經歷了一生的苦難,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對待世界,沒有一句抱怨的話。這首歌深深打動了我,我決定寫下一篇這樣的小說,就是這篇《活著》。」
一首歌,啟發了餘華,從而有了《活著》;一部《活著》,啟發了宋靜,從而有了求生的信念。
身患絕症,在他人看來是無法活著的信號,但相信宋靜明白,自己能夠像《活著》中的福貴,他的苦難其實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的,福貴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的生活,他真的覺得自己一生過得很好。
對一個絕症患者而言,縱然活著的希望不多,但宋靜將因為餘華的《活著》而努力活著。
對一個寫作者而言,價值的體現有很多,餘華將因為宋靜的活著,而尤顯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