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半片山,三槐草堂有大仙,
時見幽人獨來往,筆墨殘詩伴狗眠。
記性越來越差了。做了個夢,一睜眼,忘了。
夢境還是美好的,情節和細節都忘了。只記得與草堂和阿祥有關。大體是,回山一看,草堂變了樣,看看大榛子園,裡面的草被阿祥用機器掃的齊刷刷的,枯黃的草鋪在地裡。進屋一看,屋裡整整齊齊的。好像還感嘆了一句:到底得有個女人呀。於是,對阿祥老婆肅然起敬。
從外出學習回來,半月沒上山了。閉著眼也能想到,屋裡肯定是乾淨了。只是地裡,就很不樂觀了。幾場雨下來,地裡的草肯定是瘋了,估計有的草能高過榛樹了。最令先生喜悅的是,清涼湖的水滿了。先生都開始考慮是時候啟動虹吸灌溉了,再造個竹排,躺在湖面上,享受即將到來的秋風日和了。
郝哥說,別著急上山。最近拉石子的車,白黑連軸轉,加上雨後地軟,礦車把那段進山的土路壓出很深的車轍,大車都能蹭著底盤。阿祥有好幾次外出,車被擱淺在半路。儘管郝哥責令石子料場天天修整路面,早上修好了,到傍晚又壓壞了。就這樣,先生外出十天,回來五天,一直沒有到山上看看。微友飛飛魚,前去拜訪先生,結果把車誤進石子裡,連草堂都沒看見,只好打道回府。
夢見阿祥,可能與傍晚把他狠狠地懟了一頓有關。阿祥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老婆不在跟前,就三天兩頭往家跑。原來說,等孩子放假了,老婆孩子一塊兒上山,讓老婆開始挖蜂王漿,可學校放假半個月了,挖漿的事兒,遲遲沒有開始。推說,天氣熱,蜂子煩,蜂王帶著蜂子集體出逃,天天忙著往回領蜂子。
阿祥在山上,先生還是很放心的。昨天先生怒懟阿祥,不是因為挖漿和別的事兒,而是因為他那張嘴。有話傳回來,「你這交往個什麼人呀?真能說!」與先生風格不搭界。先生在微信裡對阿祥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
其實,先生還是比較理解阿祥的,在山裡寂寞了,見個人就稀罕的要命,聊起來,就天南海北,東扯葫蘆西扯瓢。尤其再喝點小酒,招遠就成他的了,沒有不知道的事兒,沒有不能說的話。全然不顧對方是誰,不管人家愛不愛聽,聊中帶吹,雲裡霧裡,不知深淺,先生仿佛看到了當年酒後亂性的自己。
阿祥是個大好人。先生斷言,如此下去,非臭在那張嘴上不可,問題很嚴重,先生很生氣。有時,阿祥在自己跟前這樣海聊,先生只是以笑置之,很少接茬或回評。因為先生知道,不管聊得深了淺了輕了重了,作為朋友,自己了解他的為人。別人可不這麼想。
若在初次打交道的人面前這樣海聊,難免會讓人對他的為人處事產生懷疑,會讓人覺得「這貨光張嘴」。同樣的話,同樣的事兒,從先生嘴裡說出來人家信,而從阿祥嘴裡出來就成了胡吹亂滂。阿祥總覺得自己閱歷豐富,幹過十八個行當,而在先生看來,他接觸的人,層次太單一,全然不會顧忌不同人的感受。比如,你拿自己的經歷說事,有人會認為你閱歷豐富,有人會認為你幹什麼什麼不行,還有人會認為你朝三暮四不夠專一。尤其是說起自己的養蜂和蜂蜜來,他筐子裡沒有爛杏了,好像別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什麼是好蜂蜜。即使人家不知道,你也不能拿人當傻子。阿祥說:哥哥,我著急呀,著急宣傳賣蜜呀。先生在心裡說,手裡有好東西怕什麼,又壞不了。本來是好蜜,你這麼一說,反而人家不敢信了。還是年輕,讀書少了,閱人少了,栽跟頭少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很重要。不了解的人,不說話,尤為重要。
先生年輕時,在嘴上吃過不少虧。開始倒不是因為先生說多了,恰恰相反,先生口頭表達能力很差,不喝酒一般不愛開口,一開口就堵死人,懟人家一個「仰歪蹬」,不管是領導還是同事,經常讓人下不來臺。後來吃虧多了,便慢慢改了,乾脆光笑不說了,只是喝興奮了,膽兒就大了,話就多了,嘴就把不住門兒了,因此受到領導的批評。
再後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在有領導出席酒桌上把嘴閉得緊緊的,除了吃喝,概不開口,瞪著兩隻眼面無表情。又因此受到領導的指點。就這樣,先生酒桌上便多了一句話,看到領導的眼神兒,便端起杯站起來:「來,俺敬大家個酒,先幹它,你們隨意。」然後一飲而盡。除了這句,整場不說一句話,敬不敬是我的事兒,喝不喝是你們的事。也不輕易有面部表情。想想那時,先生發現自己的自控能力特強。
先生是深深體會到了:臉長在嘴上,臉不夠大的時候,要學會閉嘴。急於讓他人了解自己的阿祥,問題就出在這兒。在先生心目中,那個能吃苦能創業的阿祥的形象,大打折扣。就因為他多了一張自以為「能說會道」的嘴。
閉嘴!閉嘴!光笑不說,只聽不說!沒人拿你當啞巴。昨天先生在微信裡對阿祥反覆強調。知道他不服,不服也給我閉嘴!
要知道,先亮底牌的人,永遠成不了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