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海燕」掠過
這是一個Jayde de Veyra永遠不會忘記的夜晚。去年11月8日,狂風在凌晨兩點叫醒了他,5點暴風雨猛烈地下著,他說:「我不會走出去。」大約兩個小時後,狂風和暴雨消失無影。De Veyra走出家門,感受著這個可怕的清晨。鄰居在四處亂走、檢查房屋、彼此詢問,但是很快,狂風又突然來襲。「在戶外的人開始尖叫『它又來了,它又來了』。」De Veyra走回屋裡,風暴比之前更嚴重。 對於平靜期的描述就是Josh Morgerman希望從與De Veyra的攀談中獲得的信息。De Veyra生活在距離菲律賓塔克洛班市以南37公裡的一個名為Dulag的小鎮上。作為專業的追風人,Morgerman和兩個同事在賓塔克洛班市的Alejandro酒店經歷了颱風「海燕」,他們用鏡頭捕捉下了「海燕」的身影。「海燕」被認為是有史以來登上陸地的最強颱風。
4個月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春之日,Morgerman邁出了追逐「海燕」的腳步。他來到萊特省傷痕累累的沿海地區,收集了目擊證人的描述,並拍攝下記錄連根拔起的大樹、被毀壞的建築等數百張用GPS標記的照片,這些都有助於證實「海燕」確實登陸、風眼尺寸和風力大小等。Morgerman是研究「海燕」及其影響的數十位科學家之一。
該詳細檢測工作的目的是:要了解是什麼讓颱風和大浪如此具有破壞力以及如何降低未來颱風的破壞力。據悉,約有6000人死於「海燕」來襲,傷者人數高達2.8萬人,1000人失蹤,經濟損失超過20億美元。
研究人員記錄了海岸線建設如何剝奪自然屏障、質量較差建築距離海岸過近、災難救援計劃準備不足,以及公眾缺乏相關應對意識。「在安全文化和應急準備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菲律賓大學迪利曼校區(UPD)地質學家Alfredo Mahar Lagmay說。
打破紀錄
菲律賓可能是地球上最易受風暴侵襲的國家之一。UPD物理海洋學家Cesar Villanoy指出,這個位於北太平洋西部的群島「正處於颱風帶的前緣」。平均每年有8~9次破壞性颱風「造訪」這裡。
但是「海燕」的級別非常高。颱風從海水表面熱量中吸取能量,而去年那些海水足夠溫暖,使得「海燕」能循路而行。通常颱風攪拌的海水越深、越冷,暴風雨的能量就越小。但是在過去的20年裡,異常穩定的偏東信風使得溫暖海水在西太平洋積累,表層海水加熱並增厚,從而形成了一個更大的風暴能源積蓄池。
中國臺灣大學一位颱風—海洋交互作用專家表示,自上世紀90年代初期以來,西太平洋熱帶氣旋的熱勢增加了10%。「海燕」發源於菲律賓以東3000公裡的地區,公海為其提供足夠的能量襲擊陸地。「海燕」被視為曾經登陸的最強熱帶風暴。氣象學家通過其持續風速、風的半徑和氣壓將熱帶風暴劃分等級。
綜合這3個標準,居於冠軍位置的是1979年的超級颱風Tip,其最高持續風速達165海裡/小時,30海裡風力的半徑為1100公裡,並且海平面氣壓為870毫巴。當Tip橫掃日本時,風力明顯減弱,已不再是超級颱風,但仍引發洪水並殺死42人。
「或許是時候出現一個新的風暴強度世界紀錄了。」美國關島大學氣象學家Mark Lander說。他在發表於美國氣象學會會議的論文中提到,美國海軍和空軍運行的聯合颱風警報中心預測,「海燕」的最高持續風力達170海裡。
數據稀少
太平洋氣旋的檢測較少,主要通過衛星監測來預測風力和氣壓。可能也有近代颱風堪比「海燕」,或者「海燕」能夠與1897年同樣摧毀塔克洛班市的颱風「相媲美」。對於那場風暴的餘波,馬尼拉天文臺負責氣象觀測的Jos Mara Algu也負責調查損失和與倖存者談話。然後,他撰寫了一份50多頁的專題報告,記錄了狂風和風暴潮留下的災難,1299人死於這場災難。
UPD地質學家Fernando Siringan表示,Algu的記錄顯示,1897年的風暴「可能與『海燕』一樣強大」。「這很令人悲痛。」馬尼拉氣象臺氣候學家Gemma Narisma補充道,「每次(災難)來襲,我們都以為自己不曾遭遇過這種災難,但回顧歷史,我們卻發現曾經發生過。」
無論「海燕」的排名是多少,它都在塔克洛班市周圍海岸釋放出致命風暴潮。研究人員記錄了一個取決於當地地勢的水牆,大約4~7米高,向內陸延伸了2公裡。「這幾乎完全摧毀了離岸兩百米的地區。」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沿海地貌學家Adam Switzer說。
即使在內陸數百米的範圍內,人們也被迫待在兩層樓高的屋頂上。「好像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參與風暴後相關調查的Switzer說。一對夫婦告訴Morgerman,他們在自家二樓陽臺上從洪水中拉出了一個男孩。
為了弄清楚海嘯般的大潮是如何產生的,Villanoy、Switzer和一個勘察隊收集了時間、高度、方向和洪水範圍的證據。「我們知道了整個故事。」Villanoy說。與眾不同的信風導演了這齣「戲」。它們將水堆積在西太平洋,在過去20年裡海平面上升了20多釐米。
膨脹的海水連同萊特島奇特的地形產生了毀滅性的影響。塔克洛班市位於San Pedro和San Pedro灣的頂部,少量海水從雷伊泰灣向北凸出。就在塔克洛班市北部,狹窄扭曲的San Juanico海峽分離了萊特島和薩馬島。生活在海灣北部邊緣的居民告訴Villanoy小組一個奇怪現象:隨著「海燕」的接近,海水開始遠離陸地。
逆時針暴風驅動海水從狹窄的南面海灣的北部末端遠離塔克洛班市。而當風暴過境時,風眼後方的南風推動海水急速回到北部。風改變的速度快到足以擴大風暴潮。雖然傷亡人數還未最終確定,但Villanoy表示,實際數字可能更大。
地平線上的烏雲
很少有科學家預測,隨著全球變暖,多氣旋地區將產生更多類似「海燕」的強烈風暴。日前,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發現,有記錄證明的西太平洋颱風活動並未出現增加,未來風暴頻率或強度也似乎不會增加。但是,一個趨勢確定無疑:自然災難引發的傷亡人數和損失在上升。
過去數十年裡,菲律賓椰子種植園取代了抗風暴的紅樹林,並且該國幾十萬「流動人口」沿著海岸修建了棚戶區,這些房屋通常位於防波堤的錯誤方向。僅塔克洛班市預計就有3.5萬流動人口。
菲律賓政府對這些危險作出了警告。在「海燕」穿過太平洋時,氣象學家就提前預測了它將在何處登陸且強度如何。全國危害運營評估的一個名為諾亞計劃的新政府項目也預測了穿越地區的風暴潮的高度。
但是研究人員的災後調查發現,預警信息並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發揮作用。許多沿岸居民在學校和教堂中避險,而這些建築在風暴或洪水中倒塌。也有人因曾經歷過風暴而忽視預警。而且風暴潮來得太快,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災難影響並不僅僅依賴於颱風特點,還依賴於暴露度和脆弱性。」Narisma說。
「海燕」發生後,當地政府希望說服居民搬到內陸新建房屋。但是這些努力遇到了阻礙。居民擔心失去自己舊的安置點,也不希望為新家等待數月時間,甚至許多人已經用碎片重建了房屋。
諾亞計劃也幫助當地政府識別疏散區域。Lagmay也希望能將社會學家引入該計劃,鼓勵居民在突發事件中採取行動。「提高意識是邁向防災準備狀態的第一步。」他說。
Morgerman也希望能有所幫助。通過試著「儘可能地記錄發生了什麼」,他希望能減輕下一次超級颶風可能帶來的影響。(張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