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山野菜的季節
文/馬路慶
山野菜對於我們這些生活在東北的人們並不陌生,每一種山野萊,都有一個難忘的故事。家鄉的山野菜不僅是災荒年的救命菜,而且是現在餐桌上一道山珍美食。小時候每到春天上山挖野菜,是我們這代人最普遍的家務活,山野菜給我們帶來了無數的快樂,也哺育我們的成長,如今每每吃上山野菜,就會想起那快樂的童年和少年。
每年五月是家鄉山野菜生長最繁茂的時節,家鄉的山嶺上,溝塘子,草甸子,農田裡,水庫旁,小河畔、屯子邊到處都是山野菜。這些山野菜的採挖一直持續到農曆夏至,夏至以後據說山野菜長大了、長高了,豐潤了會產生毒素,所以到了夏至以後,我們採挖山野菜的家務活也就結束了,同時每家菜園子裡的各種青菜也都下來了。
女兒雖然是80後,卻非常偏愛山野菜,尤其是對柳蒿、刺五加、刺嫩芽更是偏愛有加,每年山野菜下來時,我們家都會採購上百斤山野菜,用開水焯了以後,用冰櫃冷凍起來,等到冬天享用,冬天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山野菜就擺到餐桌上,冬天裡吃春天的山野菜,不僅可以讓人一飽口福,而且為身體增添有益的健康元素。
山野菜下來的時節,省城長春的早市上也有賣的,就是價格昂貴,新鮮的山野菜要幾十塊錢一斤,我在早市專門考察過,大葉芹要50-60元一斤,刺嫩芽35元一斤,最普通的柳蒿、刺五加也要20元錢一斤,城裡人雖然也喜歡山野菜,但是價格太高,只能少量買點嘗嘗鮮。可是在我老家這尋常的山野菜到處都有,根本不值錢。
節氣不等人,為了趕在山野菜嚢沛的時候多收購點這天然的綠色食品,回到老家媳婦忙乎了好幾天,收購冷凍儲藏了不少山野菜。春天的家鄉原野,是挖野菜的好地方。每到春天,家鄉人一邊踏青,一邊享受挖野菜的樂趣。因為地處山區的緣故,家鄉的氣溫會比城市裡低上幾攝氏度,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城市裡的樹木都被春風剪出嫩葉了,而這裡的很多樹種剛剛吐露新芽。
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人也老了,而且懶惰了。以前山野菜都是自己動手去挖,去採。如今山野菜在城鎮的周邊也不多見了,所以要走很遠的路,爬很多座山才能採挖到山野菜,現在城裡人很少去山溝裡採挖山野菜了,而是花些散碎銀兩在市場裡買些山野菜,一飽眼福和口福。當年幾家鄰居合夥上山採挖山野菜的情景已經很少了。
我也有30年沒上山挖野菜了,對山野菜的很多品種也是孤陋寡聞,借著在家鄉小住的日子,每天上山尋找我認識的山野菜,拍下來飽飽眼福。在棒槌溝山裡遇到礦工家屬進山挖野菜,順便請教她們,這才拍了幾幅家鄉的山野菜,但與家鄉眾多的山野菜相比,這只是一小部分,放在空間裡供大家欣賞。
儘管如此,每每回憶挖山野菜的情形,還是有一種無形的愜意和快樂。在家鄉最早的山野菜要算柳蒿了,每年的穀雨左右,柳蒿芽開始萌生,河邊的柳條趟子裡的枯草下面,開始生長柳蒿芽,剛剛生長出的柳蒿芽,紫紅色的身軀,嫩小的葉瓣,非常招人喜愛。栁蒿,外形很像水蒿。但莖葉均光滑無毛,吃起來清香爽口。家鄉的歌謠唱到:栁蒿芽,加鍋軋,饞的老太太可炕爬,爬掉地下摔掉倆門牙。
記憶中,在荒草甸子裡,蹲下身子,撥開厚厚的枯草碎葉,忽然就被草叢裡的一幕打動:柳蒿芽已經在枯草的包裹中長出了嫩葉,每一層枯草的下面,竟然都是綠色的世界,一團團,一簇簇,簡直可以用擁擠來形容了。她們挺著嬌嫩的身子,正透過枯草的縫隙探望春天呢。有的紫瑩瑩,臉上泛上了一層羞澀的紅暈;有的淡黃黃,像剛打開的雞蛋黃;有的鮮嫩嫩,似剛出浴的美人兒;有的則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懶懶地蜷縮在地面,葉片像握緊的小拳頭,不肯張開擁抱春天。
不只是柳蒿芽,細瞅瞅,原野上大多數的植物都已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靜悄悄地摽著勁兒地長著。蟄麻子菜,在草叢裡圍成了一片片的淺綠色,支稜著細小的葉片,探頭探腦。家鄉有這樣幾句歌謠:蜇麻菜,別蜇我,回家熬湯咱倆喝。說明這種野菜會蜇人,也說明這種野菜湯非常好喝。它的葉子,莖稈上布滿纖毛,人只要一碰到它就會被蜇到,火燒火燎的痛,儘管如此,人們還是被它的美味所吸引,忍不住去採摘它。
這時的刺嫩芽,剛長出一兩個葉片,獨自挺著身安靜地享受陽光。刺嫩芽長在渾身都是刺的灌木上,每年刺嫩芽能採兩到三茬,當然是第一茬最好,刺嫩芽長得特別飽滿,刺嫩芽攤雞蛋,是道東北的名菜。
還有一種野菜叫黃瓜香,我們都叫它「野雞膀子」,學名莢果蕨,別名廣東菜,屬多年生草本植物,株高半米左右,莖粗大直立,葉簇生。喜生長在林邊河岸,森林或灌木叢中低洼溼地。每年春天四五月份,綠色的嫩芽一叢叢破土而出,散發著誘人的黃瓜清香,故此得名黃瓜香。
厥菜有「山菜之王」的美譽。厥菜又叫如意菜,據說清代的乾隆皇帝出遊,地方官員們尋遍了當地名特土產去敬獻。而特產蕨菜製作的美味菜餚,皇上吃得最為過癮,便詢問來由。地方官員回稟山野之物,名叫蕨菜,乾隆認為「蕨菜」這個名稱太俗氣,當場封它一個「如意菜」的雅號。
蕨菜幼嫩的梗是食用部份。那嫩綠的梗,捲曲地向內彎抱著,形似雕刻的如意,呈翠綠色,成熟後便伸開。葉柄黃褐色,可達一尺長以上;莖在地上直長,外面長一層黑褐色茸毛,內含大量優質澱粉,可提制蕨菜粉。它幼嫩的葉莖,是別具風味的野菜佳品,炒食、煮湯、熗拌、鹽漬,清淡鮮美。用熱水略燙一下就可鮮食,也可曬成乾菜或用鹽漬長期保鮮。
家鄉的山野菜有幾十種。有蕨菜、廣東菜、貓爪子、猴腿兒、刺嫩芽、刺五加、小葉芹、大葉芹、河芹、牛蹄子、山胡羅卜、四葉菜、山玉米、山辣椒、桔梗、柳蒿芽、山韭菜、山菠菜、山茄子、婆婆丁、蜇麻子菜等等,大地裡有小根蒜、苣蕒菜、婆婆丁、貓兒菜、薺薺菜、雞腸子、灰菜、莧菜等等,不勝枚舉。
山野菜真是有神奇的誘惑力,它直誘惑著人的魂兒了。每每上山採風,靜靜地望一望自己生活過的地方。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刻啊!坐在一個山坡上,猶如選擇了人生的一個坡度。俯視著山村,想法似乎有了一定的高度:生命就象這野菜啊,無論土地是肥沃還是貧瘠,總得頑強地生長。許多野菜是靠竄根繁殖的,菜老了、菜去了,一脈命根卻源遠流長。退休了,回老家的時候,我也經常爬到山坡上,放眼望一望那樸素的山村,或是在綠色的大森林裡走上一遭沉澱一下自己的思緒。
家鄉的山野菜,挖不盡,吃不絕,年年歲歲,養育著一代又一代的子民。當你飽餐山鄉野菜,品嘗小根蒜的微辣,苣蕒菜的淡苦,柳蒿芽的清香,你不僅會回憶起那往昔的歲月,還會咀嚼出山野菜無私奉獻精神的思索……山鄉的山野菜與我可是有著養育之恩呢。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大魚大肉已經很尋常了,如果飽飽地吃上一頓山野菜,不僅僅是為了換換口味,更主要的是追憶那流逝的山鄉歲月,回味那難忘的田園生活,在咀嚼中飄出幾縷淡淡的清香和思緒……我們需要親近大山、親近泥土。樸實的厚土,樸素的情懷,無言的沉默裡卻運行著滋養一切生命的偉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