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旅行,比起動輒便豔陽高照,我似乎更喜歡雨天或雪天。雨中登樂山,別有意境。
樂山之好,首先在其氣勢。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匯合於此,氣勢沛然。下到樂山大佛腳下,江聲轉闊,水聲震耳,闔眼只覺耳際有雷聲隆隆。
初次去時恰逢落雨。雨中登樂山,別有意境。漫山到處紅彤彤,一步一個「硃砂足印」。由上而下,打著傘照樣淋成落湯雞。管不了那麼許多。站在岸邊看那江水,濤聲滾滾中暗自佩服蘇東坡。覓得上佳一處來讀書,江聲山色如此美好,其文採如何能不雄闊?遠比長年寄居在空中樓閣水泥森林裡閉門造車的書生強到天上去。
那次去樂山,坐船浮泛於江濤之上,看了一回雨中的樂山大佛,神態安詳,想起父親書房那幅李可染先生的樂山大佛圖。
去旅行,比起動輒便豔陽高照,我似乎更喜歡雨天或雪天。一來遊人少,眼耳皆得清靜。再來總覺得雪與雨可使山水增色不少,明澈透亮,想起那句「雲是山態度,月借水精神」。雲月如此,雨跟雪一樣可映射山之態度。若是下雪,遊山時撐一把江南油紙傘,要大紅色的。遠觀近看,玉城雪嶺,粉妝銀砌,頭頂漫天飛雪,腳下山巒靜默。茫茫皚皚的世界中只這裡的一點紅。站在某處盯看久了,一時竟有種不知到底是山在動還是人在雪中飄然欲飛之恍惚感受。
我曾在雨中登太行山。山頂處有一塊巨巖,身後一個深洞。佇立於此歇息,雨中的洞穴裡冒出一股一股白霧,濃濃冉冉升騰四散,驟然間仿佛覺得這巖石與山巒亦是有生命的。只是那吐氣吸納悄然無聲,需用心去聽。
蟲蟻尚可伏躍,重巒疊嶂,水軟山溫,山川的一呼一吸,霎時化雲化霧。遊山觀水,尤其不可選擇節假日,想起那次在武夷山坐竹筏過九曲,遊人如織。導遊左手遙遙一指,說,快看,對面的山是一景。順其手勢望去,目力所及之處密密麻麻,烏壓壓到處是人,簡直如同螞蟻搬家。興致索然。
遊樂山,不能不看的是凌雲寺的楹聯。我最欣賞的一副在山門之上。兩幅八字,磅礴氣勢無可比擬——「大江東去,佛法西來。」年紀漸長,如今越來越喜歡看精簡短小的文字,尤其愛看楹聯。長楹聯的創作,眼下好像是有越寫越長的趨勢。長未必好。寫得不好,便弄巧成拙。本打算賣弄平平仄仄平平仄,寫到後來,所想表達的意思早已南轅北轍大相逕庭。
楹聯之所以好,在我看來就好在一個「意」字。真正氣勢恢宏的楹聯,要對得好且妙,讓人朗朗上口的同時心悅誠服,一如「三光日月星,四書風雅頌」。千古絕對。天地精神,盡收於十字當中,開闊眼界的同時,更使人感受到精神到達某種非凡意境的莫名振奮。旅遊的意義亦得以拓展。
前幾日,朋友打電話問我還想不想去樂山?不假思索立刻答應。我一直想再登凌雲寺,最好住上一兩日,吃一吃齋飯。去時記得帶本書。清晨推開窗,聽那青衣江跟大渡河的水聲紛沓而至,我要大聲地朗讀。(王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