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駕旅行是一種病,就像是突然開啟了你大腦中的某個隱藏的基因,開啟了對於那不可預知的詩和遠方的渴望。我困在大國企當「社畜」十幾年,忽然發覺自己體內對於自由的嚮往,如同有些人活了很多年,突然在某個瞬間發覺自己其實是個同性戀。
那一年是2012年秋天,我在一家十萬人的大型央企被評為公司的先進個人。這是個挺高的榮譽,公司出錢獎勵我可以帶著妻子朵朵一起去美國旅行十天。
那一天我們從三亞趕到廣州美國領事館籤證,籤證之前準備了各種資料和文件,大概就是證明,我身家清白,我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我沒有窮到要去美國打工,這讓人很不爽。
美國籤證是要面籤的,就是你要和美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面對面的交流,然後他來評判你是否可以獲得籤證。進入領館等同於進入了美國領土,但是幾個中國人保安的態度讓人心生厭惡,他們大聲的呵斥著排隊的人們,不停的警告人們嚴謹拍照,面籤之前要上交手機等等。我隱約感覺這些被美領館僱傭的國人保安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負責運作的旅行團提前兩周就預約好了面籤的時間,幾經周折和遞交文件之後終於走到了面籤環節。面試官有好幾個,看上去有韓國人這樣的亞裔,也有歐洲的白人,輪到我這是一個有些瘦弱的白人小夥,問了我幾個關於工作的問題、籤證的問題、去美國的目的地等等。我自己感覺回答的不卑不亢,可能在他看來我不夠謙卑。總之我被拒籤了。因為是夫妻倆一起報的旅行團,拒籤也是連帶著一起的,給了我一張紙,寫著類似於「很抱歉不能給與你進入美國的籤證」云云,反正是張白色的單子。
朵朵有些憤怒,她固執的認為我是為了破壞她精心準備的採購計劃,故意在面籤環節態度傲慢不配合。說實話,我確實忌憚朵朵事先精心策劃的長長的一張採購清單。但是我發誓,我只是保持著我心底的驕傲,不卑不亢的回答問題。
從領事館出來,旅遊公司告知我可以再花1000+過一周再來試一次,但旅行社面有難色,暗示我「有了這次的記錄,你再次面籤通過的機會渺茫」。我倒是不在乎去不去美國,我覺得祖國大好河山我還沒看全,為什麼要忍氣吞聲的拿這個籤證。只是可惜了,公司獎勵給我的大幾萬的旅行經費都躺在旅行社的帳上,這都些錢留給另外幾個和我一起獲獎的同事吧,祝他們玩的開心。
朵朵悶悶不樂,我說家裡一直想換車,我們正好來了廣州去看看車吧。到了4S店,剛好有一個客人在退他訂購的「銳界」,這個車我關注了很久,原裝進口、價格不貴,新出的2.0T的發動機性和口碑都很好,剛好他退的顏色也是我喜歡的「卡塞爾棕」。4S店說這個車現在提車加價兩萬(裝飾),那就它了,我把老婆準備的美國之行的購物基金,刷卡交款。當晚我們就住在廣州,一路吃著牛腩蘿蔔和烤乳鴿等粵菜小吃,電話通知旅行社回三亞的機票我們不要了,我們要自己開車渡海回三亞。
第二日一早,我和朵朵從廣州出發,一路上摸索著研究這臺車的性能,定速巡航、自動大燈、雨刮器等等,聽從著手機導航在兩條高速間切換。朵朵手機連著藍牙,一首接一首的給我放著那些她喜歡的歌。作為一名副駕她非常盡職,給我剝桔子餵到嘴裡還順帶給擦擦嘴。擔心我睡著,她不停地和我聊天。實在沒效果又是給我灌咖啡,又是捏肩膀忙的不亦樂乎。
仔細想想這些年被家庭瑣事所累,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純粹的待在一起了。一路兩個人被鎖定在狹小的空間內,我們聊的閒篇比之前一整年都要多。
下午我們到了徐聞,這裡也有人叫它「海北」估計和海南遙相呼應吧。我們按網上的推薦去了粵海鐵路港,這裡的輪渡負責拉著火車過海,時刻相對固定,再說拉著火車的船,安全係數應該高一些吧。下午四點,我們開車上輪渡,要求人車分離,停好車我們就到上層夾板去喝咖啡。一路風平浪靜,大概兩個小時。我們開車下來,已經行駛在海口的街道上了。馬不停蹄的往三亞趕,最後夜裡十點趕回了家。
這一路風平浪靜,可是我內心關於遠方的那個基因被打開了,我知道自己愛上了這種開著車四處漂泊的感覺,我再也回不去了。
一年多以後,我辭職離開這家供職十多年的央企,開車拉著一家人在一個清冷的早晨奔赴昆明。
自駕去遠方像是一種病,我看到了人生如同日曆牌,一頁一頁撕下來。不用猜我知道後面那些按部就班的生活是什麼,繼續工作、升職到天花板、退休、頤養天年。
我厭倦了,我不想活成一本無趣的教科書。35歲時那年我決定餘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後續昆明遊記1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