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一名備受爭議的印度「真業之家」組織精神領袖因強姦兩名信徒罪名成立，被判處20年有期徒刑。
犯了罪就該受到法律的嚴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到了印度，這事兒就變得格外困難——案件發生到最終判決，至今已超過15年。
此前，該強姦犯的支持者還製造了暴亂，據統計，已導致38人死亡。
為什麼會這樣？
本期「庫叔說」，三位嘉賓就從印度頻發的強姦案聊起——
到底是誰造成了印度女性的苦難？
此外，庫叔還從數千庫友的提問中精心篩選出大家關注的重點問題：
農業部長為何隨地小便？
印度滿大街都是乞丐和騙子嗎？
恆河上真的漂著那麼多慘不忍睹的屍體嗎？
1
誰該為印度頻發的強姦案件負責？
瞭望智庫：什麼原因導致了印度日益增多的強姦案件？在印度人看來，女性應該為這些強姦案件負主要責任嗎？
阿畢石：我們不認為女性要為這些案件負責。現在，印度人接受了更高水平的教育，我們也意識到是法律漏洞的問題。
一個強姦案件立案之後，法院一般需要花15年的時間去調查取證。所以，這些罪犯就無所忌憚。他們覺得法律制裁是很久以後的事情，現在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在印度，各法院積壓了大量尚待定罪的強姦案，而且，負責這類案件的法官數量也非常有限。所以，我認為印度沒有及時修改法律，是印度強姦案件頻發的主要原因。
瞭望智庫：除了法律原因，還有其他因素吧？
扎哈爾：對，在印度，對於女性的歧視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社會心理，女性是男性的附屬，這樣的觀點很常見。這和強姦案頻發有很大關係。
當一個女性獨自在夜間行走，她就會被看作一個不檢點的女人，其他男性可能就不會在意她的節操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她非常有可能被侵犯。
此外，我還想解釋一下，為什麼近幾年印度強姦案發生得更頻繁了。政府備案的強姦案數量在增加，其實是印度女性覺醒的象徵——她們變得更強大，會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了。
以前，印度女性很少報案，因為她們害怕名節受損。現在，情況改變了很多，雖然還是存在很多法律漏洞，但是這個情況在逐漸改善，很多罪犯也開始懼怕法律的懲戒。
總之，印度強姦案頻發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印度對於女性的普遍社會認知，另一個是法律制裁上的漏洞。
瞭望智庫：如果一名女性半夜獨自出行被強姦，你們會覺得她活該嗎？
扎哈爾：不是的，這不是在法庭上……我們都是人類，我們不會這樣想。
阿畢石：我覺得無論男人或女人都不應該在出行時間上受到限制，人在任何時間段出門上班都應該被允許的。
扎哈爾：我也覺得人應該可以在任何時候工作。但是，印度社會也普遍認為：如果一個女孩獨自外出，她被強姦的概率會變高，那麼，印度社會不會譴責強姦犯犯罪，而是去譴責女孩行為不檢點。
瞭望智庫：哪些人群會將強姦案的發生歸罪到女性身上呢？
扎哈爾：主要還是和受教育程度有關。一些受教育程度低的人不了解外面世界的變化，他們固守「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
他們的邏輯是：一個行為不檢點的女性就應該為被強姦的後果負責。這種思維方式根植於很多印度的男性和女性的大腦之中。
瞭望智庫：這麼說，受教育低的男性更容易犯強姦罪？
扎哈爾：是的，我認同。
阿畢石：在印度，沒接受過教育的人更容易犯罪。
扎哈爾：如果你對比一下印度各邦的案發率和教育普及率，就可以發現，這兩者是相關聯的。一般來說，在教育普及率高的邦，強姦案的數量也比較少。所以，教育至關重要。
阿畢石：是的，不僅是強姦案，像搶劫和偷盜這些罪也是如此。
瞭望智庫：龍教授，您怎麼看印度的強姦案？
龍興春：我曾經做過一系列有關印度強姦案的研究，我發現，這首先是一個社會問題。
以前，印度人尤其是印度女孩通常結婚較早，可能15、16歲就會結婚並發生性行為。隨著人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現在，很多印度人結婚的年齡也在推遲，可能20、30歲才結婚。
在結婚之前，他們大多數是沒有性生活的成年人。因此，正是在婚姻和性體驗之間存在時間差，導致了強姦這樣的社會問題。
在中國、美國、日本等國家，婚前男女可以發生性關係，也可以同居。而在印度基本是不允許的，只有少數人才會這樣做。
扎哈爾：這種行為在印度人看來是邪惡的。
龍興春：這個和女性的地位也有關係，尤其體現在她們婚前與男朋友的關係中，貞操對於印度女性非常重要。如果丈夫發現他的妻子已失去貞潔，那這個女孩子的麻煩就大了，會影響她的一生。所以，一般印度女性不會和男朋友同居，這也導致年輕的印度男女婚前沒有性生活。
此外，隨著印度社會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湧向城市，絕大多數的人沒有身份證。這也是強姦案高發並且難以將案犯捉拿歸案的原因。
瞭望智庫：印度人為何沒有身份證？
龍興春：在遊覽泰姬陵的時候，人們告訴我，你可以去問那些保安人員：為什麼你是印度人呢？他們回答：因為我可以說印地語，所以我自然就是印度人了。大部分印度人沒有身份證。正是因為如此，警察很難確定罪犯身份更別說捉拿歸案了。
扎哈爾：印度以前的確沒有身份證系統，但是現在我們有身份證了。
阿畢石：現在，身份證對印度人非常重要。比如，如果你要訂購一張手機Sim卡，你需要用身份證去註冊；你去銀行開戶，也需要身份證。我覺得在一兩年前身份證已經在印度普及了，現在每個人都有統一的證件了。
2
貧窮：童婚現象的罪魁禍首！
瞭望智庫：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在中國很火，裡面有女孩子在很小的年紀就結婚了，是被父母包辦的，這是真實情況嗎？
扎哈爾:印度的確存在這樣的情況，很多邦都有「娃娃親」的傳統。
阿畢石：在印度農村地區，按照當地特有的宗教習慣，父母認為女孩在13或14歲的時候就應該結婚——她生來就是為料理家務，如洗衣做飯這樣的事情。
很多村民受教育程度很低，他們認為女性不應該外出，女性不應該接受教育，這樣的情況在印度依舊存在。在印度，很多陳規陋習依舊根深蒂固。
扎哈爾：兒童新娘在印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龍興春：印度是一個大國，擁有超過13億人口。在農村地區，尤其是小村莊，女性的處境比較惡劣。在大城市，出生富貴的女孩子生活得非常好。
瞭望智庫：在印度大概有多大比例的女性還在淪為包辦婚姻的受害者？
扎哈爾：這個不好統計，印度城鎮人口大約只有30%，70%都是農村人口，所以你可以看到整體情況。
貧窮導致了包辦婚姻的常態化。一般情況下，受教育程度高的地方包辦婚姻會少一些。這個和有多少城市無關，主要原因還是在於受教育程度。
3
堂堂一國部長為何隨地小便？
瞭望智庫：印度農業部長隨地小便，這個事，你們怎麼看？
扎哈爾：他當時應該很著急，這是他的壞習慣。但是，我覺得這是個人問題。
瞭望智庫：他怎麼會養成這樣的壞習慣呢？
扎哈爾：你這麼問是因為他是部長還是他的隨地小便的行為？
瞭望智庫：我認為這二者無法分開，因為他是部長，他代表了國家；同時，他也確實隨地小便了。
扎哈爾：這是他的錯誤，並不是所有印度人都是這樣的。
瞭望智庫：這個和印度缺乏公共廁所有關？
扎哈爾：我不覺得兩者是相互關聯的。他這麼做一定是因為他非常著急，如果他可以找到公廁他一定會用的。
阿畢石：跟之前相比，現在印度的公廁覆蓋率要高很多。他可能非常著急。
扎哈爾：這是個個案。
瞭望智庫：但是一般情況下，即使非常著急，一個文明人也不會隨地小便啊。
扎哈爾：我不認同，我看到很多人這樣做。
龍興春：首先，印度社會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從農村到城市地區都在改變。城鄉的生活方式迥然不同。在鄉村地區隨地方便勉強可以接受，但是在城市就不行了。我覺得這是城鎮化過渡期可能發生的事情。
其次，因為印度很多城市的基礎設施很不健全，尤其是缺少公共廁所。即使在城市，也很難找到公廁。當我在新德裡的時候，我看到人們在地鐵站外大小便，還有女孩子也會這樣做。即使在新德裡市中心，也有很多男性在地鐵站的出口隨地大小便。所以莫迪說印度真的需要多建一些廁所，人們才能逐漸改變這個習慣。
扎哈爾：2009年以來，印度政府就使得所有印度公廁免費了。所以，在很多邦都有這樣免費的公廁。但是，我們沒有在公共設施上投入太多資金。
阿畢石：這五年來印度公廁的情況改觀了很多。
龍興春：還有一個原因，和印度受教育人群對待公共場所的態度有關。在印度，私人家庭中都非常乾淨，但是公共場所都非常髒亂。
瞭望智庫：這是真的嗎？
扎哈爾：對，確實這樣。
4
印度到處都是乞丐和騙子？
瞭望智庫：有人說印度到處都是乞丐和小偷，這是真的嗎？印度人會不會認為乞討是一件好事？
阿畢石：不是。我們不覺得乞討是一件好事。我們都希望努力工作提高收入。問題是印度的失業率正在上升，乞討或者行竊，是因為他們沒有接受很好的教育、沒有找到好工作。很多兒童乞丐都是孤兒，他們為了生計才去討飯的。
瞭望智庫：這些乞丐都是年輕人，可以去工作，為什麼去乞討呢？
扎哈爾：誰想聘用一個乞丐呢？
瞭望智庫：不是他們自己選擇成為乞丐的嗎？
扎哈爾：不是的，一個沒有接受過最基本教育的人怎麼會找到工作呢？
瞭望智庫：他們可以做一些體力活？
扎哈爾：但是，在印度我們不缺勞動力。我們勞動力很充足，但是沒有大量的就業機會。我認為他們不會在可以正常工作的情況下還願意當乞丐。
瞭望智庫：我們的庫友留言想問二位一個問題——印度人真的快樂嗎？
扎哈爾&阿畢石：我們非常驕傲我們是印度人。
扎哈爾：甚至太為此驕傲了。
瞭望智庫：很多中國朋友都有在印度受騙的經歷，你怎麼看？
阿畢石：我認為印度人對外國人很友善。如果有外國朋友來，我們會把他們當作家人一樣看待。
龍興春：通常講，印度人是非常熱情好客的，但是總會有一些不厚道的人。
5
以白為美：淺膚色成了徵婚「硬通貨」
瞭望智庫：之前印度被英國統治過，對於白人很熟悉吧？
扎哈爾：那是很久時間之前的事了，現在我們對於白人還是很好奇的，這個和中國人一樣。如果一個白人走在印度街頭，很多人會看他。
阿畢石：我們看到一個白人，就想搞清楚他來自於哪個國家，他來印度想做什麼，或許我們會和他拍個合照，等等。
龍興春：的確，印度的年輕人非常喜歡和外國人互動。
瞭望智庫：印度人對於非洲人也這麼好奇嗎？
扎哈爾：也好奇，但是不如對白人那麼好奇。
阿畢石：我們還是對白種人更好奇一些。
瞭望智庫：你們是否覺得歐洲人的長相很美呢？
扎哈爾：這個很難說，和地域有關。比如，在印度南部人的膚色不是很白，那裡人以棕色皮膚為美。印度人並沒有那麼崇尚白皮膚。
龍興春：在印度的各種徵婚廣告上，淺膚色是一個必要條件。
扎哈爾：這倒是。
阿畢石：印度電影裡，很多演員的膚色很白。
瞭望智庫：看來印度和中國的審美差不多，都喜歡淺膚色。
扎哈爾&阿畢石：是的。
瞭望智庫：印度人現在還崇拜英國嗎？是否還在沿用英國的某些制度？
扎哈爾：我們從來沒有崇拜英國，也沒有沿用任何英國的制度。我們只是吸收利用美國、蘇聯和英國等國家制度的精華，並沒有特別崇拜任何歐美國家的制度。
說英語，我們也很驕傲，因為英語和印地語都是我們的母語。英語在印度就像中國的普通話，來自南方和北方的印度人可能不太能理解各自的方言，但是我們可以一起用英文交流。
阿畢石：英語對印度人來說更多是一種交流溝通的語言。而且，與其他國家交流合作時，英語也更加便利。
6
恆河浮屍的真相
瞭望智庫：恆河上真的漂浮著很多屍體嗎？
扎哈爾：不完全是這樣的。這是發生在2014年的一次事故。
阿畢石：恆河流經一片地勢低洼的地區，在河流汛期，那裡的村民沒有遵循政府的指示進行撤離，他們拒絕離開故土。
有一天半夜，河水突然上漲，這些固執的村民在睡夢中被淹死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錯——在接到警告後仍不願意撤離。
扎哈爾：2015年，恆河大量浮屍被曝光，這是因為當時水位突然下降，很多新舊屍體都浮出水面，畫面真是慘不忍睹！
這只是一個意外事件，平時的恆河並不是這樣的。
瞭望智庫：那麼，恆河平時是什麼樣的呢？
扎哈爾：在有些河段可以看到屍體，有些則沒有。根據印度傳統，嬰兒夭折後，屍體不能入土。他們認為：屍體溶解在水中，死者更容易轉世投胎。
事實上，印度政府已經採取措施禁止此類行為，但是，一些迷信的群眾根本不聽，所以這種狀況屢禁不止。
（本文轉載自瞭望智庫。編輯郵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