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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城西樓晚眺許渾一上高城萬裡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詠史是歷代文人創作的重要題材,尤其是處在「衰世」或「亂世」時,詩人們尤其熱衷於詠史詩的創作。時至晚唐,二百多年的帝國大廈即將傾覆,敏感的詩人們得風氣之先,最早感受到歷史嬗變的徵候,他們從眷戀和帳恨,進而轉人從歷史中尋找經驗教訓,進行以史鑑戒的思考,因景生情,撫跡寄慨,寫下了大量的詠史詩。許渾正是這類題材寫作最多,成就最為突出者之一,《鹹陽城西樓晚眺》則是其此類題材的代表作。此詩題目一作(鹹陽城東樓》,據詩中所描繪的景物,似以現題為佳。
詩的首聯,一開篇就定下了全詩的感情基調:一登上鹹陽城樓就產生了無窮無盡的悲愁。「萬裡」,是極言愁的深廣,這是從空間的角度去表現「愁」的漫無邊際;「一上」是極言時間之短,這是從時間的角度去表現「愁」的產生之快。時間和空間的映襯,說明詩人胸中早已貯存了許多憂愁,只要一有外物觸動,「愁」就能噴薄而出。這外物,首先是登樓時所看到的風物:幾叢蘆葦,數行楊柳,在秋風中起伏搖擺,使得本來人煙輻輳的威陽,變得悽清冷落,好像水中的沙洲。蒹葭與楊柳,是許詩大量使用的景象,常用來表現一種荒涼的意境。
首聯描寫的是一種靜態之景,領聯則以氣象變化為主,刻畫得氣勢磅礴。「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溪上的烏雲開始慢慢升起,並很快就向天空擴散開去,夕陽已經沉落到樓閣後面,整個城樓充滿了狂風的吶喊,場從深山中捲來的暴雨馬上就要降臨了。歷代詩評家特別欣賞此聯,是因為它不僅極其形象地描繪出了自然界氣象的驟變,而且十分貼切地象徵著當時危急多變的政治局勢。至許渾生活的時代,整個國家岌岌可危,經濟的崩潰、皇權的消解、科舉的糜爛、吏治的腐敗、民眾的水深火熱、士子的絕望灰心……這一切,都使詩人敏感意識到唐王朝已經走上了行將崩潰的窮途末路。
「山雨」句明顯地象徵了社會大變動前夕(黃巢大起義即將爆發)危機四伏、風雨飄搖的動蕩氣氛。如果說「山雨欲來」的「欲來」,是會來而未來,還存有一份不來的僥倖話,則頸聯的描寫是註定「山雨」必來的:威陽本是秦代的故都,舊時禁苑,當日深宮,是何等地巍峨壯觀,風光綺麗,可是而今如何呢?「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兩句互文見義,意謂昔日的秦苑漢官而今卻長滿了綠色的雜草,到處飄零著枯敗的黃葉,唯有不識興亡的蟲鳥在秋林草叢之間上下翻飛,哀鳴陣陣。今日秦漢禁苑深宮的破敗悽涼,就是明日唐王朝結局的寫照。
想到此,詩人飽含著無窮的愁苦與悵恨,寫下了詩句的結句:行旅之人,不要再去探問秦漢興亡的歷史吧,它們都成了陳跡,唯有渭水依舊東流。以江山的永恆來反襯王朝的短促,這也是古典詩詞中常用的手法,王勃的「閣中帝王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滕王閣詩》);李白的「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裡人」(《蘇臺覽古》);劉禹錫的「南朝詞客北朝客,歸來惟見秦泊碧」《金陵五題·江令宅》)都是同一機抒。許渾生活在國勢日蹙的晚唐,他追撫山河陳跡,俯仰古今興廢,感慨深沉,流露出懷古傷今的濃烈情思。
他的詠史詩格調蒼涼悲慨,詞語豪宕流麗。大多是觸景生情之作,客觀外物如古蹟風物是引發詩人懷古傷今的媒體。詩人選擇的一些自然意象如夕陽、秋色、荒草野禽等,都被塗抹上了一層濃重的詩人主觀感情色彩,達到情與景交鑄融攝的境界,詩中的理思自然而然地滲透於其中,蘊藉含蓄,給人以深刻的哲理啟示。許渾七言律詩的一個顯著特別是「時作拗體」(《詩藪》內編卷五)。平仄規律是律詩格律中最重要的一條,體現了一種整齊、和諧之美,但可能產生的缺點是熟滑。
為了避免這種缺點,有的詩人有意識地寫些不盡合律的拗句,於整齊中小加變化,不僅給人予創新的感受,而且更適宜於詩人跌宕起伏感情的表達,增添藝術魅力。杜甫首創七律拗體,但杜甫的拗體詩,既拗之,或救,或不救,許渾則在其基礎上進一步向規則化通俗化的方向發展,一般拗於三五字上,且出句拗第幾字,對句就以第幾字救之,不使落調,如「溪日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一聯,上句第五字「日」當平而仄,於是對句第五字「風」當仄而平,既救出句「日」字,又兼救本句「來」字之孤平。許詩凡拗處都要對救,因而既峭拔,又很圓穩,是對杜甫拗律的繼承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