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天的北海道街景。
不只是雪國。
有人說，有了北海道，顯得整個日本都成了一個擁擠的國度。
比起日本的其他地方，真實的北海道，可以說是一個空曠的樂園。因為它佔了20%的土地，卻只有5%的人口。
少了人，那北海道多了什麼？
北海道是日本的第二大島，隔一道窄窄的津輕海峽與本州島相望。她是日本47個都道府縣中唯一的道，也是最大、最北的一級行政區。
其實日本人對北海道開發很晚。本州的北部已經足夠苦寒，沒人願意往更北處討生活。先民們看不上北海道，管這裡叫「蝦夷」，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詞兒。
北海道的土著居民是阿伊努人，漁獵為生。他們高鼻深目，體毛旺盛，看起來更像白種人。阿伊努人有自己的語言，擅長歌舞，喜歡在原木上雕刻熊的形象。
日本流行作品有很多阿伊努人題材，《混沌武士》就有涉及，而《狼與香辛料》的女主角名為赫蘿，就是取自阿伊努語「狼」。
隨著農耕技術的發展，大和人逐漸向北海道墾荒，和土著產生了衝突。1457年，雙方爆發了胡奢麻尹之戰，大和人獲勝，從此控制了北海道西部。
本來北海道可能會一點點被墾荒開發，但海上的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德川幕府時代，沙俄對北海道表示出了濃厚興趣，幕府高度緊張起來，迅速加快對這片土地的探索，甚至直接把北海道劃為幕府直轄領地。
明治維新後，新政府接管了北海道，開始大規模開發這塊土地。急於謀求發展的大和人闖進了北海道，有趣的是，差不多同一時期，美國的牛仔也開始向西部進發。這兩場拓荒運動發生在地球的兩端，使更多的土地被開發利用起來。
但是直到今天，對於大多數日本人來說，北海道仍算得上邊遠地區。這裡遍布著沼澤、山脈、山谷、森林、湖泊，以及著名的溫泉，連國家公園都有6座。
利尻禮文佐更別國立公園因北美杜鵑、鳶尾花和百合花而著稱，每到春末時節，滿山遍野鮮花怒放。而阿寒國立公園則是以著名的火山湖泊和硫黃噴氣孔而聞名。
在北海道島的東北部，有一支狹長的陸地伸入鄂霍茨克海，這就是知床半島。知床在北海道原住民阿伊努人的語言裡，意為「大地的盡頭。」
知床半島是北海道唯一的世界自然遺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為這裡是「海洋和陸地相互作用結果的稀缺生態區」。
知床半島是北半球流冰所能到達的最南緯度。讓這種北國冰雪奇景形成的推手，卻是來自亞洲大陸的黑龍江。黑龍江注入鄂霍茨克海，巨大的水流迫使浮冰移動，一路向南，在知床半島附近遭遇了太平洋的暖流，流冰在此大量集結。冬天想要在這裡航行，甚至需要破冰船。
知床半島也被稱為日本最後的秘境，人跡罕至。它是日本最危險也是最偏僻的國家公園，位於北海道島的東北角上，生態系統保存得特別好。
日本棕熊以這裡為家，數量相當可觀。知床半島每15平方千米就有一隻棕熊，個體領地不算太大，卻能夠為它們提供足夠的獵物。
日本群島處於亞歐板塊和太平洋板塊交界地帶，火山地震多發，北海道也不例外。島上大約分布著40多座火山，其中至少有5座是活火山。火山的熔巖在登別形成地獄谷，寸草不生，很多地方還在冒白煙，就像處在地獄之中。這裡的溫泉被稱為日本第一湯，十幾種溫泉水質都不同，有的是硫化氫水質，有的則含鐵。
在函館植物園，可以看到冬季泡在溫泉裡的猴子，它們非常會享受生活。
不只是知床半島，整個北海道都可以稱得上地廣人稀。這裡是日本人口密度最低的地區，每平方公裡只有人口約66人。環境保存相對完好，森林覆蓋率很高，有71%之多。島上覆蓋著魚鱗雲杉林，這種杉樹幾乎成了北海道的代言人，是這座島的「島樹」。
▲ 層層疊疊的北海道雲杉林。圖/getty
北海道的野生動物不怎麼怕人，特別是烏鴉，異常肥壯兇悍，被當地人歸為「匪類」。朋友跟我講，這裡的烏鴉和奈良的鹿膽子一樣大，喜歡搶人手裡的食物。只感覺迎面一陣風，肩膀被輕輕一點，手裡的麵包就失蹤了。據說烏鴉還會把堅果扔到馬路中央，借車輪的力量碾碎果殼再去叼果仁來吃。簡直成精了……
▲ 蝦夷小鼯鼠。圖/Takumi Mastsuo
森林裡有一種特別可愛的生物——蝦夷小鼯鼠。它們是大陸鼯鼠種的亞種，生活在北海道。這傢伙長得很萌，渾圓喜氣的一小團，亮晶晶的大眼睛，像糯米餈上點了兩粒黑豆。
它們是北海道的代表性動物，被印在北海道的公交卡上。平原到高原的森林裡都能見到，札幌市內的森林公園也有。最呆萌的是，它們會用靜止不動的方法來躲避天敵，有時候竟然會傻傻地站上一個小時。
為什麼賞雪要來北海道？
▲ 雪後的北海道，潮溼的空氣形成了迷霧環抱著這裡。圖/getty
距今30000——40000年前的冰川時代，北海道還是與亞洲北部大陸相連的。後來冰川消融海水上漲，北海道才成為一個獨立在北地寒風中的島嶼。
倘若你打開世界地圖，可以看到，北海道的首府札幌與法國南部的馬賽幾乎處於同一緯度。馬賽屬於地中海氣候，冬季溫和而溼潤，幾乎無雪。明明緯度相似，北海道為啥能成為賞雪的好地方？
這就要從我們熟悉的西伯利亞說起。大家都知道，我國冬季氣溫受西伯利亞高壓影響很大，日本作為鄰居，也不能倖免。強勁的寒流帶來大量降雪，把這片土地變作雪國。
北海道作為日本四大島中最靠北的一個，降雪量日本第一。這裡地處冰雪黃金緯度帶，被譽為「粉雪天堂」。這個粉可不是指顏色，而是含水量低的粉狀雪末，清爽鬆散，蓬鬆得像棉花。走在剛剛形成的雪面上，一不小心摔一跤，都不會太疼。
滑雪的人最喜歡粉雪，雪板劃開它的感覺「如同熱刀切割過黃油」。北海道的滑雪場自然條件特別好，是與歐洲阿爾卑斯山齊名的滑雪勝地。
北海道的中心樞紐城市是札幌，這裡曾舉辦了1972年冬季奧運會。札幌是典型的北方雪國，連市徽都是一個六角形，代表雪花的形狀。市徽中央的五芒星則代表北鬥星，意味著札幌地處北方。
每年札幌都會舉行冰雪節和白色燈飾節。冰雪節上的冰雕雪雕和國內不太一樣，國內的作品多大氣，線條粗獷；札幌的冰雕雪雕往往非常精緻，有線條細膩的宮殿，還有惟妙惟肖的動漫人物。白色燈飾節上雪花裝飾眾多，各色做成冰晶形狀的燈飾與雪地映出大片流光。
札幌的外港曾是小樽。這裡是電影《情書》的拍攝地，原本是一個小型漁港，因為札幌發現了煤炭而逐漸繁榮起來，還因此開鑿了北海道唯一一條運河——小樽運河。
港口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就已經沉寂，但小樽在觀光領域獲得了新生。小樽地勢起伏，坡道極多，有「坡城」的稱呼。放眼望去，城市層次感多，豐富且有條不紊；顏色鮮豔的建築，反而襯託出雪的潔淨。
小樽運河如今已經成為這裡的招牌景觀，白雪紛紛之下，煤油路燈昏黃，紅磚倉庫古樸。每年冬天小樽都會舉行雪祭，手工雕刻的雪燈照亮了整條路，也漂浮在運河上。雪燈的數量超過10萬，造型各異，在寒冷的空氣中，帶來了溫暖的火光。
在日本，賞雪跟賞櫻差不多，算是全民狂歡，連櫻花凋落的時候也會被比作雪，就是「櫻吹雪」。雪的轉瞬即逝很符合日本人的審美偏好，寫過《雪國》的川端康成就認為「死是最高的藝術，是美的一種表現……藝術的極致就是死滅」。
自然界冰雪反映到日本人的纖細性格中，就出現了雪女的傳說。她們往往有瑩白的膚色或穿著潔白的衣裳，掌管冬季的雪，會把心愛的人凍成冰雕，也會因為人類的溫情而融化。脆弱、柔美、傷感，正如雪在日本人眼中的化身。
來到北海道這一隅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大雪紛飛的天地仿佛與世隔絕。在這恍如夢境的世界裡抬頭望去，銀河好像譁啦一聲，向心坎上傾瀉了下來。
為什麼是豐饒之「海」？
以雪著稱的地方，給人的印象是寒冷的，而寒冷往往和貧瘠相關聯；然而北海道是富饒的，海洋和陸地給予這裡豐富的饋贈。
要吃海鮮，很多人會選擇島國日本。而在日本吃海鮮，首選北海道。暖流和寒流交匯的地方，海水頻頻被擾動，浮遊生物富集，歷來是大型漁場的最佳選擇。日本暖流和千島寒流在這裡交匯，催生了世界四大漁場之一的北海道漁場。
北海道是日本漁業最發達的地區，養殖量、生產量、漁業從業者數和漁船數都是日本第一。
北海道水產資源豐富，壽司、刺身等高級料理在這邊隨處可見。我格外推薦北海道的海膽，打開一隻，只見黃在體內排成五角星狀，顏色橙黃鮮豔，粒粒分明。
海膽的黃呈舌狀，入口鮮甜甘滑，被譽為世界上最美味的「舌頭」。無論做成壽司還是蓋飯，都濃滑甘美，比起螃蟹硬殼裡取之不易的黃，這一整條「舌頭」下肚，讓人大呼一句「過癮！」
除了海洋，北海道還有富饒的大地。和中國的東北源源不斷給全國輸送糧食一樣，北海道也是日本的糧倉，擁有全國四分之一的農業用地。這裡的大米很出名，但更加有名的是牛奶。
北海道是日本最大的乳製品產地區，在東京、京都等地的任意一個便利店，都能買到以北海道牛奶為招牌的糕點。使用牛奶的各類甜品也成為北海道飲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北海道最有名的伴手禮就是白色戀人了。它是一種巧克力夾心薄餅，由石屋制菓製造，已經出產了40多年。兩塊烤得焦脆的餅乾中夾著一層薄薄的白巧克力，甫一打開，奶香混合著砂糖的氣味就飄進鼻子。輕輕一抿，味道濃鬱而不膩。
▲ 每塊白色戀人都有獨立的小包裝，上面是體現北海道特色的雪花紋。這是日本傳統的紋樣，在茶具、布藝上運用廣泛。圖/圖蟲·創意
但北海道最早做白巧克力的商家不是白色戀人所在的石屋制菓，而是六花亭。這家店是本地人格外推薦的老字號，「六花」指的是「六角形的花」，也就是雪的結晶「冰晶」。
這家老字號的招牌產品之一，是包裹草莓夾心的白巧克力球。球體外皮柔潤，咬開濃鬱的牛奶味外殼，可以吃到整顆酥脆的凍乾草莓。酸酸甜甜，恰好中和了大顆巧克力帶來的一絲膩歪。
很多人買六花亭不是衝著味道，而是因為顏值。他家的包裝十分小清新，採用畫家坂本直行所設計的花草主題包裝紙，若干手繪植物在白色紙張上開放。據說，這些畫的靈感來源於北海道的山野和花草。
▲ 北海道森林裡穿過的公路。圖/getty
北海道的豐饒物產自然動人，但更讓人嚮往的，是這裡的野生動植物和冬天的白雪皚皚。這片土地葆有的純真風貌，淳樸得讓人想要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