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在那些你注意不到的地方蜿蜒,曲折,邁向更遠的深處。我喜歡這樣靜靜地注視那些不知名的河流,看它流淌過的水痕,被年華斑駁的古樸,還有掩藏在河流下的人事。一度迷戀這樣的感受,在久違寧靜的午後,在某個夕陽豔照的黃昏,站在老家的後面,看這條不知歲月的河流的模樣。被水草覆蓋著的河流呈現出渾濁,骯髒的形態,只能在河流的沿岸你才會些許看到它清晰的底層,被沙石所掩蓋的傷痛。也只有在這樣的河流裡,你才會在某個凝神的瞬間聽到「撲稜」拍打水面的聲音,隨即在被夕陽染得橙紅的水面上,看到一隻野鴨驚慌失措的從你的視線裡逃離。也許「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故事就可以到這些尋常河流旁尋得,「滿船清夢壓星河」的靜謐也只能在這裡產生創作的靈感,古時的文豪未必盡喜歡那廟堂之高,愛的恐怕也是這江湖之遠。我記起幼時也曾坐過木船,門口的橋正在修補,所以那段時間走的都是水路,當然是很簡短的一段水路,那到底是不能跟真正的江南水鄉相比的。但我依然會在某個夢境裡想起那坐在木船裡的場景,小木船晃晃悠悠的前行,周邊是一大片的蘆葦蕩,你能很清楚的聽到那水流的聲音,還會看到木槳插入水道的朽裂。多年之後讀木心的《童年隨之而去》,「一陣搖晃,漸聞櫓聲欸乃,碧波像大匹軟緞,蕩漾舒展,船頭的水聲,船梢搖櫓者的斷續語聲,顯得異樣地寧適。我不願進艙去,獨自靠前舷而坐。夜間是下過大雨,還聽到雷聲。兩岸山色蒼翠,水裡的倒影鮮活閃嫋,迎面的風又暖又涼……」如果非要用藝術的語言來形容那樣的一種感受,也許是再好不過了。從河流存在起,它便與人們的各種活動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洗衣,淘洗,灌溉,它四通八達,又多才多藝,與此同時,它還要承受著那些本不屬於它的骯髒之物,那些無意間都被丟進去的垃圾,糞便。我沒見過河流清澈的模樣,我只看到過它現有的渾濁,那是屬於鄉土的獨特記憶,承載著輕微又凝重的傷痛與無奈。河流很是包容的接納和吸收著,在兩岸人家,街坊小鎮間輕描淡寫地穿過,像詩。其實在河流旁你能做的事很多,你可以在暖陽下的午後,在河流旁釣一整下午魚,然後伸個懶腰,大聲高喊:「故鄉的天氣真好!」或是僅僅在石梯旁坐一個下午,捧一本《百年孤獨》,然後心生感慨:「多年以後,我會想起這個長久的坐於故鄉河流旁的下午!」我們不知道的是:現有的一切,其實都是我們即將或者最終要失去的。來北方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故鄉那樣的河流。北方沒有潮溼的空氣,沒有那陰得發冷的天,氣候乾燥溫暖,溫帶季風氣候遍布下的華北平原或許會百花綻放,但終究沒有一條河流能走進你的心裡。風把水汽吹得平緩,逐漸感受不到那溼潤的氣息。打開高德地圖,查看這個城市的鐵路線與地鐵線,看那錯綜複雜的軌跡來回穿行,想像那就是河流的模樣,四通八達,穿行在這個城市裡。人們在巨大的管道裡,流淌過整個城市。一瞬間,我們也成為了那河流的一部分。在中國大地上坐落著星羅棋布的村莊,河流遍布其中,像那樣不知名的河流不計其數,但只有那麼一條在你的心中流淌,它與你的脈搏聲逐漸一致,並趨於協調,這是故鄉的河流留給你的記憶。事實上你更容易記得倒映在河流上的桑田變幻,白雲蒼狗。有時河流是一種存儲的介質,它真實地復刻倒映在水面的一切,像是一個畫幅清晰的定焦鏡頭,穩定地收錄山川,雲天,以及一時一地形形色色的平凡人物,只是缺少磁帶。有時你會插入屬於自己的磁帶,選擇性記憶你所記得的河流。木心會記得途經臺灣海峽時那片火燒的雲彩,朱自清更喜愛秦淮河畔的重重燈影,如果是蘇東坡,他也許會緬懷高聳崖壁下的朗月清風。彼時千江月印,遊子心珠獨朗。懸崖瀚海,一個人走過漫長歲月,有時懷念的僅僅是當初蔓延原野的細水長流。河川裡有他關於故鄉的往事和人物,有一些始終不能忘卻和終結的情愫和質樸。即使支離破碎人去樓空,那裡有他個人歷史的遙遠記憶,那裡給予了他生命的本源,以及他未來隨波逐流又溯流而上的可能。已經有太久沒有好好欣賞過故鄉的那條河流。在冗長的生命歷程中,它不斷地被人遺忘,又不斷地被人想起,在一次一次的歲月激蕩中得以升華。我想念那些長久的坐在故鄉河流旁的午後,故鄉的春天溫暖潮溼,煙雨斜梁,雁過西山,何必一場江南。
溫 馨 提 示
投稿郵箱:2544394967@qq.com,並註明姓名、筆名,微信號,有作者簡介和照片的也歡迎發給我們。
作者稿酬全部來自於讚賞,如讚賞不足20元,歸平臺,如超過20元,則20元以上的部分,80%給作者(特別說明:讚賞的微信號統一使用安之書館老劉的微信號),20%作為平臺的維護費用。如果文章發布的第一天(24小時)閱讀量就破千的,額外獎勵40元;超過兩千的額外獎勵80;三千以上的額外獎勵200(稿酬和獎勵將在文章推送一周後通過微信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