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去重慶,吃火鍋時見到店門口貼著一張招聘廣告,上書「招墩子一名」,不禁捧腹大笑,為什麼要招一名「墩子」呢?我們特意請教了老闆,老闆眯著眼說,「墩子嘛就是專職切菜的廚師撒」,這才恍然大悟。蓋因火鍋店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廚,只需把菜切好交由食客自助,所以才有專職切菜的墩子吧,否則無論如何我們也聯想不到墩子跟廚師有什麼關係。
前幾天做了個醋溜土豆絲,一個土豆切絲就切到手軟,當時我就想,做一個墩子多不容易啊!
的確,一道菜的好壞,廚師的刀工十分關鍵,要不然三文魚、北京烤鴨等名貴菜品的切法就不會那麼講究了。同樣的材質,不同的切法,吃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比如炒大白菜,必須豎著切,炒出來才有白菜的清甜脆爽,如果橫著切,吃起來如同嚼草、味同鵝菜。
再如牛肉,切的時候必須就著紋理,吃起來柔嫩爽滑,否則再新鮮的肉吃起來也呆死如柴。我們村的菜市場裡就有個奇怪的現象,有兩家賣牛肉的,都是同一個牛屠進的肉,一家門庭若市,一家門可羅雀,原因是一家老闆切肉時細心翻看尋找紋路,刀法精湛、技如庖丁;另一家的老闆則沒有諸多顧忌,不管三七二十一將牛肉切成方塊,再切成四四方方的肉片,結果生意自然也是相差甚遠了。
潮州菜裡還有一種秋瓜,切法也特別。菜市場上賣的諸多瓜類,唯獨秋瓜帶著長長的瓜柄,因為秋瓜煮的時候要先削好皮,留著瓜柄,等到水開的時候,再一手握著瓜柄,一首握刀,像削刀削麵一樣一刀一刀斜著削進鍋裡。秋瓜綿軟清甜,適合煮湯,配肉丸、肉醬、蝦及諸多貝殼類海鮮均可,下鍋後淋上蒜頭朥,撒上鹽和雞精,便是一道香甜的清湯。
除了材質,不同煮法的切法也不盡相同,大凡燉的、煲的、煮得久的就切得厚、切得大塊,炒的、蒸的煮得快就切得薄、切得細。同時無論大小,都要講究切得均勻,厚薄一致,因為火候是一樣的,如果厚此薄彼,做出來的菜就可能半生不熟,口感不一了。
關於菜的切法,潮菜州有「菜頭批蓮藕硌」的說法。菜頭是潮汕人對蘿蔔的叫法,因為它是菜的根頭的緣故,也表示「好彩頭」,批是削的意思,硌是撬或拗之意,整句話的意思是切蘿蔔的時候要用刀削,乾淨利落、一刀兩斷,切蓮藕的時候則要藕斷絲連,先切開個口再用力拗斷,為的是儘量保持植物原有的組織結構,讓蓮藕吃起來更粉松。只是而今的人不見得會遵循這個古老的說法,比如菜頭湯吧,從前是真的大塊大塊批下來放鍋裡燉,魷魚乾也好、乾貝也好、翅脯也好,燉上一個小時,撒點小芹菜上去,便覺香甜鮮美。而今店鋪為了熟得快賣得快,經常把菜頭切成骰子大小的方粒,結果菜頭是好熟了,海鮮乾貨的味卻沒有完全出來,到頭來食客便吃不到完美的菜頭湯。蓮藕的切法也然,而今更多的是一塊塊切斷,煮出來的湯倒影響不大,只是蓮藕吃起來口感就稍遜了,不過蓮藕更重要的還是取決於材質,所以切得粉不粉也不會有太容易辨識。
「菜頭批蓮藕硌」指的是煮湯時候的切法,如果是炒菜自當不同,蓮藕可以切片,菜頭可以切絲。但切片容易,切絲就麻煩了。切一盤菜頭絲,每每要花上半個小時,炒出來的菜鮮美脆甜,白菜頭撒點蔥花,紅菜頭撒點芫荽,清清淡淡卻秀色可餐。也有偷懶用菜頭獺(刨絲器)的,但炒出來的菜頭絲卻口感呆滯,味同豬食。因為除了豬食,潮汕人做菜一般不用菜頭獺。
好的潮菜廚師,能把蒜頭切得細如白糖又稜角分明;苦瓜切畢,整條瓜的外形完整無缺,仿佛未曾動過,用手捏起卻是一片一片薄如蟬翼;更有甚至,將本來就薄如樹葉的狗舌魚橫剖成兩片,佐以同樣切得薄得透明的菜脯片煮湯,喝起來鮮美甘甜,回味無窮。
菜要做得好,得用心、得講究切法,做事亦然。找到恰當的方法便能事半功倍,找不到方法可能就事倍功半了。這裡就不講大道理了,只是當你吃到一道好菜的時候,別忘了感恩一下那個默默無聞、汗流滿面卻又不能偷吃的墩子。
來自:e京達人 阮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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