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法寶壇經淺釋
◎一九六九年宣化上人講述於
美國舊金山佛教講堂
六祖法寶壇經略序
唐釋法海 撰
六祖大師,當時在寶林山各處遊覽,每到一個覺得特別好的地方,他就在那兒休息休息。
有一個時候,外道想把六祖大師置之死地,就放火燒山,把南華寺和山,都給點著火。六祖大師在山上,坐到石頭洞裡頭,那個石頭洞就只能坐一個人,結果也沒燒死。一般的外道以為,這回一定把六祖大師燒死了。
你看!身為祖師,就有這麼多不同的因緣,有一些外道,想要來傷害他。當時神秀有一些個不聽話的徒眾,不聽神秀的話,就想把祖師位搶給他師父,也到南華寺對六祖大師不利,也想危害六祖大師。
不單活著,有人要傷害六祖大師;六祖大師圓寂後,還有人要請他的頭回去供養。所以韓國就來一個金大悲,想要請他的頭。以祖師的德行和智慧,尚且發生這種的災難,所以我們後人修行,不要怕一切的困苦艱難,要向前去弘揚佛法。
在當時,神秀大師,因為他作的偈頌,六祖大師認為沒有合格,他也忿忿不平的;一定是在言語之間,表露過不滿意的地方,所以,他的徒眾聽見他這種的理論,就要去搶衣缽回來給他師父。
以六祖大師的德行,神秀大師的修行,本來不應該發生衝突,可是這些徒眾,唯恐天下不亂,製造出來一些矛盾的問題。這都是陰錯陽差,也是佛教在中國發展史上的汙點,所以佛教才沒有發展得那麼快,所謂好事多磨。
這樣看來,在唐朝的時候,就是這樣子,難怪現在佛門裡,互相勾心鬥角,互相「入主出奴,入附出汙」。以前旁門外道和佛教,是互相「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互相是非。到今天,就在佛教裡,也常常發生這個問題,都互相摧殘,你想我死,我想你亡,這麼勢不兩立的樣子。所以末法時代,就是人心不古,道德淪亡,互相唯利是事。
為什麼這麼爭呢?人就是把利慾看得太重,把錢、權力看得太重;把道義都忘了,把互相尊重的德行都忘了。這是現在佛教很可悲哀的事。所以我們身為佛教徒,一定不要做佛教裡的蟲子,不要做「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這一類的佛教徒。
我們要學習
性盡人己參天地 心同日月耀陽春
「性盡人己」,你盡人性、盡己性,又能盡物性。所謂盡性,明理就盡性;能盡性,就能立命,也就是「明德」、「新民」、「止於至善」。止於至善,就到那個最好的地方。你能盡人性,明白對方;盡己性,也明白自己;並能盡物性,天地間萬事萬物,沒有不是在說法的,沒有不是在演說妙法呢!你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沙一塵,都是第一義諦的表現。你若能會得,就是百草頭上祖師意;你若會不得,就是盡擺烏龍,以為是有妙計。所以我們若明白,就不要做糊塗人;你若是糊塗人,想明白也是不容易的。
互相爭、互相奪,這都是一般世俗人所有的;我們修道的人,不應該見利忘義,不應該背道而馳,不應該不顧道德仁義,一意孤行。所以我們無論做什麼事情,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自己不願意得到的事情,不要加到旁人身上。我自己不願意的事情,為什麼要給旁人呢?所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要學妖魔鬼怪的邪說,說:「己所不欲,必施於人。」不要這樣子,這樣子是邪說,是不正確的思想。又有說「矯枉過正」;矯枉不應該過正,可是他說「矯枉必須過正」,這都是邪說。所以,邪說就是差這一字,差之絲毫,就謬之千裡。
我們現在在萬佛聖城,要學儘量吃虧、忍耐,人家對我們不好,我們就要迴光返照,要想:「哦,這是我的德行不夠,感化不動他。或者在往昔的期間,我對他也是有這樣的行為。」或者你想:「這真正是我的善知識,他是想要我好;若不想我好,他為什麼說我壞呢?我壞與他沒有關係啊!他說我壞,是想我再往好的做。」所以這樣一想,無論順逆,都是我們的善知識。我們切記,不要見利忘義,見到利益,就把志士之誼就忘了,就做一些顛倒、違背良心道德的事情,這是不可以的。
性盡人己參天地,「參天地」就是與天地合而為三。天、地、人,這是三,參天地的「參」,就是當「三」字講。「心同日月」,心像日月那麼光明,「耀陽春」,總是在春天的時候,照耀萬物,萬物得到陽光都生長。心要像日月那麼光明,不要有一些黑暗,不要盡裝一些妒忌、障礙、瞋恨,滿腔子都是那些比什麼都臭的東西。
今天,誰都知道,自己比不了六祖;我們既然比不了六祖,所以我們受的苦,應該比六祖更多一點。六祖尚且有千磨萬難來考驗他,來成就他,來幫助他;我們如果遇到逆的環境,不能逆來順受,那怎麼能做一個真正的佛教徒?所以我們要人人抱定宗旨,逆來順受,毀譽不動心。若能這樣,六祖大師能降龍伏虎,我們也能降龍伏虎。我們對人不發脾氣,這可以說把龍就降住了。
什麼叫龍呢?就是我們發起脾氣來,就像一條龍那麼不可思議的,能隱能顯、能大能小。脾氣像一條龍,就是忽然就來,忽然又沒有了,你找不著一個根,變化無窮。什麼叫虎呢?就是我們生怒氣的力量,就等於老虎那麼大的力量。「無明火,老虎神,這是前生的罪孽根」,你前生的罪孽重,今生你就好生怒氣。生怒氣,就有一些問題發生;你若不生怒氣,什麼問題也不會發生的。所以你能不發脾氣、不生氣,這就是降龍伏虎的辦法。不動肝火,就是降龍;不生煩惱,也就是伏虎。所以「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我們若有德行,不要說人,鬼神對你都是恭敬的。
當我到南華寺的時候,現在右邊建的禪堂,原來就是毒龍潭。潭裡有一條毒龍,常常出來作怪,每逢陰天下雨的時候,它就顯神通,放出一股毒氣。人人在那兒,有的修修道,甚至於就中毒,就昏迷不醒了;有的時候,又發起神經來,這是很厲害的。
有一次,天陰陰的,這條龍現一個大身,用身體把龍潭都布滿,然後把樹木也用暴風雨摧毀了。所以當時住那兒的僧眾,都非常恐懼,就告訴六祖。六祖出來看,笑一笑,說:「你真是神通不小,你能現大身,又能現小身,忽然就有了,忽然就無了。如果你真是神龍,現在你是大身,你即刻變成小身給我看看!」
這條龍聽他這麼說,果然就把身體縮得像一條蟲那麼大,有三寸多長,就在水裡遊來遊去。
六祖大師說:「你是有本事,你能變大身,又能變小身;可是你沒有膽量,跳到我的缽裡來。你若真有神通,你可以跳到我的缽裡來試一試。」
龍是處處想要爭第一的,處處想要做王稱霸的,所以你看中國做皇帝的,都說是真龍天子,就因為他想要爭第一──做王。這條龍因為六祖大師說它不敢跳到缽裡頭,它就單要爭第一。你說我不敢跳?我跳給你看看!就跳到六祖大師的缽裡。可是能跳進來,就跳不出去了;於是乎這條龍就降伏了。
說起毒龍潭,我又想起一個經驗。我們人修道,切記不要躁進,不要貪快,不要想得到神通;你想要貪快,想要躁進,想要求速效,「其進銳者其退速」,你進得快,退得也快。所以我們都是慢慢的,不要那麼用科學,不要坐火箭上天,我們還要一步一步地走。你若一步一步地能走到天上去,那才是真本事呢!你不能走到天上,要藉著火箭的力量,那還不是你自己的真功夫。
我記得我收過一個徒弟,他會做成衣,很老實的,叫陸介霖,以後就跟著我出家。出家後,也很有修行的,很不錯。有一次,我派他到鄉下做一點事情,我說:「我現在交給你我的拂塵,你有必要的時候,你才用;沒有必要的時候,沒有大的困難問題,你不要用。」這個拂塵就是白拂手,我交給他,我說:「你去辦事有什麼急難,你可以用一用。」他就去了。
到鄉下,就遇著很多人來找他,都說有病,叫他治病。他拿著我的拂塵,給這個掃一掃,這個病也好了;給那個撣一撣,那個病也好了。以後這些人,都瘋狂地來找他,一天到晚,沒有時間休息,就用這個白拂手,這麼給人家掃病。他那時候,沒有學白拂手,就拿我平時受持的白拂手,去這樣做。
回來就對我說:「師父,你的拂塵真靈!有什麼病,我給他撣一撣,他就好了。」
我說:「撣一撣,就好了,恐怕將來這個病,都跑到你身上,我看你怎麼辦?」我說這話,他不太注意,以後還修行。
以後我帶他到南華寺;在南華寺,他著了魔,因為有一個魔,不怕白拂手。這是什麼魔呢?它的名字叫百子毒蛇,一生仔,就會生一百個,在南華寺常常作怪。怎樣作怪法呢?南華寺每逢戒期,它就去攪鬧。怎麼樣攪鬧呢?一定令受戒的沙彌,或者沙彌尼,就有一個發神經的。
那時候,虛老在那兒傳戒,有人發神經,虛老也沒辦法。發神經是怎麼樣發法呢?一發神經,他就說他成佛了,他又是什麼什麼佛;也不穿衣服,上身下身,都不穿衣服這麼跑,不管什麼羞恥不羞恥,各處胡說亂講的,就這樣攪鬧戒壇。每逢傳戒的時候,一定攪鬧人,就有一個人會發狂的。虛老在南華寺,傳那麼多年戒,每一年都有這樣的,最後就輪到我徒弟身上,我這個徒弟,也發了狂。一發狂,十幾個人,沒有他一個人力量大,他身上還會放臭氣,人聞到就作嘔。一天到晚,就發神經。發神經說什麼呢?說我師父的法,原來都是假的;說四十二手眼都是假的。這個魔就是要這麼胡說八道,來破正法的。
正在這時,有一個明相法師,八十多歲了,也是坐單的;他八歲就出家,出家後自己默默苦修。他盡打般舟七,打了八次。每一個般舟七是九十六天,不眠不睡,站著走路,走九十六天;或者念佛,或者持咒,或者做什麼,總而言之,九十六天不休息,這叫佛立三昧。他這一生,修了八個佛立三昧,所以功夫不錯,他一入定,還可以做一些事情。
當時遇著這個老修行,他一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東西,就天天屙肚,屙得滿褲子都是邋遢東西;他在那屙肚,不能收拾自己的衣服。他是在上客堂掛單,我在南華寺當堂主,當時我這個班首,天天要到上客堂去看看有什麼人來?有什麼人走?為什麼我看這個呢?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異人、異僧,有沒有什麼高人到南華寺來?我不要當面錯過。所以每一天,我到上客堂去看幾次。他來了,我就看見。我一看這個老修行,覺得很有緣,可是他就屙肚。他屙肚,我就給他洗褲子;洗了幾天褲子,他屙肚好了。
然後,正在那時候,我的徒弟發神經了。我和老修行一說,老修行和我就想法子,來令我徒弟病好。當時一觀察問題,就是有一條毒蛇,叫百子毒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攪鬧南華寺。所以這樣一來,我們兩個人,以他的定力和我的定力,就把這毒蛇降伏,我的徒弟才病好。
為什麼說這個呢?這個徒弟,就是因為不聽教導,我給他拂塵的時候,叫他有必要的時候再用,沒有必要的時候,不要用。他不聽,就隨隨便便給人家治病,結果種了不好的因;到南華寺,他就發神經。雖然好了,這都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我們修道,差之絲毫,就謬之千裡。
在梁天監元年的時候,有印度的智藥三藏尊者,帶著一班徒眾,到寶林山,找這個源頭。到源頭的時候,他掬水而飲,就說這個水甘美香甜,與印度寶林山的水,是一樣的。所以對當時曹侯屯的居民說:「你們可以在這山上,建一個道場,建一個梵剎,等一百七十年後,有無上的法王,在這兒演說妙法,作為一方的化主。在那個時候,得道的人如林,非常多,所以這個山應該叫寶林山。」
在這時候,韶州的刺史──韶州牧,叫侯敬中,他把智藥三藏尊者說的話,具表章上奏梁朝的皇帝。皇帝就批准這件事情,賜一個號,叫寶林,所以就成立這座南華道場了!這是在梁天監三年的事情。
在前面講南華寺有一個龍潭,潭裡有一條毒龍,這條毒龍,跳到六祖大師的缽裡,就不能再跳出去。六祖大師把缽裡藏著的龍,帶到堂上,就上堂給這條龍說法。說完法,這條龍把它這個龍的身體就不要了,得到解脫了。南華寺到現在還有這條龍的骨,大約有七寸長;龍的腳、龍的爪子和龍的骨,都宛然俱全的。之後,毒龍潭毒龍的難沒有了,就用一些沙石、垃圾之類的,把龍潭填起來。現在在南華寺右方有個鐵塔,這條龍的骨,就在鐵塔裡。這是南華寺簡略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