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九月
山谷裡的居民
去雲南前老媽囑咐一定要多備防蚊蟲藥水,攻略裡也說山中水邊多毒蟲。我緊張的不行,想想去年剛來廈門就領教了毒蚊和黑蟲的厲害,十幾個包連續兩個月紅腫流水,用光了所有能想到的藥依然無法癒合。即便這樣也依然無法阻擋我一路向西出門浪的決心。十月拖著千瘡百孔的身軀飛了兩千公裡去了西藏,白天扛著畫板在山上寫生,風餐露宿、日曬雨淋,還偶見暴雪;晚上休息摸著幹到爆皮的嘴臉,脫衣服時還總會把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撕裂,忍不住感嘆自己真是身殘志堅,有這精神何愁嫁不出去!野了十幾天後,被老媽強制召回,在家安靜療傷,天天去醫院冷凍。話說我從五歲開始去這家診所看皮膚病,當年是爺爺看,現在是孫子看,我用厚厚的病歷見證了他們祖孫三代的更替。但我的皮膚依然敏感,而他們的藥方竟然也沒變。
跑題了。其實去了雲南後並未如預料,蚊蟲成群,奇奇怪怪的昆蟲是見了不少,塊兒還挺大,但大多數都變成一道珍饈美味。正如小夥伴說,雲南的蟲子活的不容易,得躲著人。偶見幾隻蚊子,經過人體試驗,也是正常普通的的,並未毒素超標。所以那些說雲南毒蟲多的朋友,請來廈門感受下這酸爽。這幾天因為一個月前被蚊子咬的傷口感染不能出門,又吃了脫敏藥,腦子昏沉沉,嚴重影響學習寫作。可見無論是要浪萬裡路還是讀萬卷書,都得有個倍兒棒的身體。
終於寫到正題了。接上篇。
早上看過被雲海擋住的日出後,回到客棧吃了碗餌絲為徒步準備體力。餌絲本是大理美食,由客棧老闆娘從家鄉運來,碰巧趕上,也是有口福。從客棧到徒步的起點大約半小時車程。山路陡峭、大霧瀰漫,常常開著開著,前方五米突然出現一群水牛,橫在路中,鳴笛也不讓,牛氣的要命。我坐在副駕後面的位置,下意識的踩剎車,沒開多遠,就緊張的一身汗,腳也酸了,好像真能幫上忙一樣。。。索性拉倒,裝睡養神。徒步從一處觀景平臺開始,這時太陽出來,雲霧漸漸消散,但還有絲絲縷縷纏繞在樹上、山腰上,不願離開。此刻梯田褪去了早晨濃霧籠罩時的冷清混沌,透出仿佛正隨著太陽照耀而變得愈發濃鬱的綠色來。路程安排是順著梯田邊的小路從山頂下到底部,再爬上對面的觀景臺,大約4、5小時,而直線距離可能只有800米。聽說相鄰村子裡的人約飯,要提前一天出門才能不至於半夜去敲門。
清晨的梯田溼漉漉的
嚮導是山村小學的英文老師索菲亞,瘦小但精力旺盛,一路帶隊走在最前面,講解風土人情、昆蟲花草,回答小夥伴們的提問。我向來散漫,走在隊尾,一會兒拍拍從沒見過的藍紫色蜻蜓,一會兒研究樹上的果子,索菲亞說的什麼,一句沒聽見。常常一抬頭,隊伍已經不見蹤影。
我在隊尾偷拍他們
急匆匆追過去,梯田小徑眾多,不知該往哪走,好在有小夥伴放了音樂,我也能循聲而去。一行人就這樣在混合著稻香的清風中,在滿眼毛茸茸脆生生隨時想要衝進去打滾的綠色山谷中,伴著許巍的歌聲穿行。從俯視、平視到仰視,從清晨到晌午,隨著視角和時間的變化,梯田的形態和色彩也呈現出豐富的姿態。整個過程十分微妙有趣,當然也很美,後面會結合正在創作的一組油畫具體寫一寫,此處就不多說。
太陽一出來就變了顏色
設想下,如果只是站在觀景臺拍幾張美照發發朋友圈昭告天下到此一遊,那就永遠不會知道梯田裡的水是從山石的縫隙中源源不斷流出,清澈透亮;也不會了解原來梯田裡不光種了水稻,還有玉米;更不會看到山中竟然隱藏了一個小小的瀑布,十幾米的落差卻發出巨大的響聲。
太陽快落山,顏色跟清晨很像,但有微妙的變化
好像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能歸為兩種,經歷中的,以及回憶裡的。正在經歷的因為終有一天會變成回憶而大可以盡情享受、灑脫不羈,回憶成為一個終點或者難得的假期,它一直存在卻不必著急抵達;而已經成為回憶的,就像入口的茶,越苦澀難咽就越唇齒留香,我們的人生就這樣在這一秒經歷和下一秒回憶的齒輪裡交替前行,直至下一個輪迴,周而復始。但真的有輪迴嗎?我們擁有前世的記憶嗎?死亡是否會終結了今生一切的回憶?除了活在當下,我們還能做些什麼?這些問題因為前幾日一位老師的去世再次出現我腦海裡。人活著總會進行這樣的思考,在我看來,也正是因為對生與死的思考才出現了宗教、哲學、藝術。譬如我們靠宗教解答前世和輪迴的問題,靠哲學去解決現世該如何活著,而藝術則教會我們在轉瞬即逝的生命裡如何留下回憶,封存感受,以及怎樣不朽。宗教使人超脫,哲學讓人睿智,藝術則給人幸福。
我走過村莊河塘,山野樹林;走過書聲琅琅的學校和肅穆靜謐的寺廟;走過吃奶的小狗、散步的雞媽媽和呼呼大睡的老黑豬;我走過高原湖泊、大江大河;走過笑靨如花的女子、如風的少年和面龐黝黑眼睛閃亮的孩童。我想把這些經歷用文字、繪畫記錄下來,就像人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證明曾經存在過,這可能也是另外一種在人間打卡,寫下「到此一遊」的方式吧。
我們有個小秘密
帶娃散步的雞媽
生無可戀的狗媽
人生故事幾章,皆大夢一場。願你我能活得清醒,又美夢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