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本山小品熟悉的人,應該能記得這樣一句臺詞:「Hello啊,飯已OK了,下來密西吧!」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通訊業還不發達的時候,這應該是人們理想中生活的樣子,當時還流行著一句話,叫做: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時代變遷,今年兩會期間提出,我國將全面實施取消手機國內長途和漫遊費,讓不少人感嘆,以後打電話更便宜了。
新一代的年輕人或許還不能理解這種心情,畢竟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各種通訊工具層出不窮,微信、視頻更是不在話下。但對於那些從通訊不便利年代過來的人,電話,永遠是其心中抹不去的記憶。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北京市民想往外地打電話,都得跑到西單的北京電報大樓或大一點的郵電局,路途遠不說,線路還非常繁忙,經常堵塞。
有一些生意人經常要和外地廠商聯繫訂貨,都只能依仗郵電局裡那部天天排著長隊的長途電話。芝麻君(ID:ZhimajiangNews)聽一個朋友說,1989年,他要和廣州的廠商訂貨,到郵電局辛苦排了一天隊,人家下班了還沒挨上號,第二天又起大早去排,結果好不容易挨上號了對方卻始終佔線。等第三天終於接通了,人家卻說貨已經被訂光了。
當時的電話線路用的都是銅線,通話距離長了就會聽不清楚,別說是省外了,有人給郊區親戚打個電話,急得都能鑽到桌子底下大聲喊。
因此,郵電局裡經常是人聲嘈雜。年過六旬的趙先生至今都記得,他1984年到北京出差時在北京站郵電局給家人打電話時的場景:
營業廳裡擠滿了人,可是北京打往山西的線路只有1條,打了一個半小時也打不通。通話質量很差,打長途電話像吵架,喊破了喉嚨,連房間外面的人都被吵得受不了。營業廳裡裡外外,為打電話吵架甚至打架的事常有。話務員耳朵上戴著大耳機,脖子上掛著俗稱「牛角」的話筒,一天下來也很辛苦。
當時,正在《北京日報》擔任美術編輯的著名漫畫家李濱聲,還繪製了一幅名為《愚公新課》的諷刺漫畫,反映的就是北京46局電話打不通的現實。
市民反映的問題,電信局也都清楚,內部還總結了個說法叫「四害」:錯號、串話、掉線、雜音。
據說當時有位老太太給在日本的兒子打國際長途,等半天好不容易接通了,卻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急得這邊「餵」了半天,一句正經話也沒說成,可掛了電話一看話費單,老太太急了:460元!這在當年絕對是天價了。
「302!江路電話!」這是嚴歌苓小說《繼母》開篇的一句話。
上世紀八十年代,公用電話走進了人們的視野。胡同口、小區院子裡的一部電話負責著一片街坊。大爺接到電話,就在專用的小本上記下門牌號、找誰、回電號碼,然後去通知街坊。距離近的,乾脆就喊一嗓子,通知對方下來接電話。一個電話5分錢,雖說不便宜,但確實方便了不少。
當時的感覺就是,一條胡同像一個大家庭。
與此同時,1982年中國的第一批投幣式公用電話也出現在北京市東、西長安街等繁華街道,共22個投幣式公用電話亭。這種電話的出現為人們提供了更大的便利,即使在路上遇到急事,也能在短時間內和別人取得聯繫。不方便的是必須用硬幣才行。
1988年,更為方便的磁卡電話在北京露面,此後人們只要帶著一張磁卡就能在街上打電話。
到了1994年,北京市共有磁卡電話330部,雖然安裝的場所有限,但受到不少人歡迎,當時電信管理部門發行的電話磁卡就達到了270萬張。
七八十年代,家庭固定電話開始嶄露頭角,但數量很少,絕大部分是領導幹部家因工作需要由單位出資安裝的。據當時電信局副局長尹世泰回憶:
早期要想裝電話得看級別,司局級以上領導幹部才能申請在家裡裝電話。可是那時候線路太少,北京那麼多領導都只能排隊等著,託關係找人批條的事情太常見了。
……
拖上幾個月到半年是常有的事兒,有個別用戶三五年都沒裝上電話的事情也發生過。
芝麻君(ID:ZhimajiangNews)也曾看一個電話安裝員的回憶記錄,其中講到:
1985年以前,普通居民家根本裝不起電話,一方面電話線路「推進」緩慢,一方面裝機費也太過昂貴。為了早點裝上電話,很多單位對裝機工實行車接車送,完了還要送幾盒煙表示「感謝」。郵電局為此曾規定嚴禁「吃拿卡要」,違者開除。
所以說,當時裝一部電話真是不容易呀。
除此之外,那時候的電話安裝費也是相當貴。九十年代初,裝一部家庭電話都得花費三千多塊錢,當時的工資一個月也就一百來塊。芝麻君(ID:ZhimajiangNews)聽一個朋友說,她家1994年安裝的第一臺電話,共花費了3038元,包括2800元的初裝費和238元的電話機費。
按照這個標準,不禁聯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有網友說自己家在1986年就裝上了電話,那得是多大的「土豪」啊。
這裝上電話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所有親朋好友———「有事打我家裡電話」,還有人會在名片上印「宅電」,出去遞名片的時候「倍兒有面兒」!
當時的街坊鄰居關係也好,誰家裝了電話,一般都會借別家使用。尹世泰就曾說:「我剛當上副局長不久,單位宿舍樓裡只有我和黨委書記兩家裝了電話。這下可好,我們兩家幾乎成了樓裡的傳達室。」
「有事兒您呼我!」1986年,北京開通了第一家尋呼臺126臺。90年代以後,腰挎BP機逐漸成為一種潮流,BP機一響,人們就迫不及待地直奔公用電話亭。不少人至今還記得北京尋呼臺當年那個名句:聲聲百斯特,遙遙兩心知。
BP機也叫尋呼機,剛開始只能顯示號碼,發展到後來,還能顯示信息。一臺尋呼機不會太貴,通常賣幾百元,成為很多人的選擇。今天人們都迷戀「蘋果」,那個年代有臺摩託羅拉就是非常有面兒的事了,想必有人還記得那句廣告語:摩託羅拉尋呼機,隨時隨地傳信息。
當時《北京日報》上還刊登了一首打油詩,充分展現了那個年代人們對資訊時代的嚮往:
對講機、大哥大,
BP機、加電話,
隨時隨地可通話。
談生意、傳佳話,
重時間、效益大,
資訊時代需要它。
1987年,摩託羅拉公司推出了一款像磚頭一樣大小的手機,學名叫800兆行動電話,民間稱其為「大哥大」。這東西個頭不小,也有分量,厚厚的外殼包裹著零件,最上方有一塊小屏幕,下面是普普通通的數字鍵,還帶一根天線。
它的出現,讓人們隨時隨地接打電話成為了現實。當時還有句廣告詞叫做:「手持大哥大,走遍天下都不怕。」
大哥大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用的,一般拿它的都是大老闆或者是當年第一批下海淘金的中國股民。
九十年代人們的月收入從百元到一千不等,一臺大哥大都要上萬元,在黑市甚至高達5萬元,通話費也十分昂貴。
皇明太陽能董事長黃鳴曾回憶:
那個年代大哥大很少,只有港片裡邊的那些大佬才有。我當時剛創業,帳面上資金少得可憐。有一天,我向我媳婦借五千塊錢,加上帳面上的一萬三千多,買了一個一萬八千八的大哥大。
當時,誰要在馬路邊上拿大哥大大聲喊話,必然會引來羨慕的眼光;擁有者一到公共場所,一坐下來,必然是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先把這大傢伙放在桌上,勝過千言萬語,絕對的顯擺!
不過,真正用過它的人就知道,這東西攜帶不便,信號不好,還有輻射,打電話時間長了都燙耳朵。1993年,《北京日報》還刊登了一篇文章,討論「大哥大會不會奪命?」
1997年底,北京每百戶城市居民家庭僅有6部手機。在此之後,大哥大價格不斷下降,也越來越普及。
再往後,通訊業的發展似乎被按下了快進鍵,從小靈通到黑白屏手機,再到彩屏手機、智慧型手機。一眨眼,今天幾乎人手一部智慧型手機。
兩會期間,三大運營商稱將取消漫遊費,不少人表示,如今都不怎麼打電話了。
是啊,我們有了越來越薄的手機,有了微信、語音、視頻,即便身在異國他鄉,也能隨時隨地跟親朋好友「見面」、「聊天」,以前抓緊時間和家人噓寒問暖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但與此同時,好像又少了點什麼,鄰裡之間的熱鬧氣氛少了,人與人之間真正見面說話的機會少了,對信息的期盼勁兒少了……
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高科技、新設備,只是希望甭管到了什麼時候,人們之間的真情還能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