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發了個寒熱,熱度退了之後嘸沒胃口,對家主婆宗大姊講,想吃口鹹菜豆瓣湯。兒子開車子出去拿轉來兩瓶鹹菜一把幹豆瓣,此地爿中國人超市有趟擺出了大肚皮玻璃瓶裝格鹹菜,兒子格朋友買了兩箱,勻了兩瓶俾伊救救急,幹豆瓣是另外一個朋友屋裡吃剩下來,就格能一把了。
上海人講格幹豆瓣,實際上是一粒粒格幹蠶豆,要拿切菜刀破開來剝脫外頭層硬殼再是燒菜格豆瓣。勒上海,蠶豆上市格辰光,剝脫外頭一層軟皮,裡廂是碧綠生青格豆瓣,用雪裡蕻甏頭鹹菜燒,端上來滴幾滴麻油,格個是清香可口得嘸沒閒話好講。
宗大姊對老公皮埃爾講:「迭點豆瓣一頓燒湯也勉強,儂如果熬一熬饞癆,我拿迭點豆瓣花園裡種落去,快來西嘸沒兩三個月就好收了,到辰光吃豆瓣湯幾化新鮮,還好燒鹹菜豆瓣酥俾儂吃……」
皮埃爾聽見還好有鹹菜豆瓣酥吃,格個是隨便哪能也要熬一熬了。宗大姊熟門熟路幹豆瓣水裡泡了兩日天,發出小小芽之後,用只塑料面盆裝了超市裡買來格營養土,開始點播育苗。等小苗出得壯了,花園裡向陽格地方坌鬆了土,拿豆苗再一株一株移栽過去。後頭格事體就交俾皮埃爾了,伊照宗大姊格吩咐小心翼翼澆水,一日天要去看看望望好幾埭。
上海閒話蠶豆叫寒豆,小豌豆叫小寒豆。迭格寒字抱歉我勿曉得哪能寫。皮埃爾講格是老派正宗上海閒話,帶點蘇州口音,也帶眼老早子格上海本地口音,所以伊嘴巴裡總歸講格是「寒豆」兩個字。
上海人講:「豆交關賤,種下去日長夜大用勿著去管格。」因為豆科植物根部會得長出根瘤菌,迭種有益細菌又會得收集肥料來供豆株生長,因此種豆覅哪能去管總歸長得好。迭句上海閒話裡格「賤」字勿是壞閒話,上海人認為任何生命成長過程當中板定有各種妖魔鬼怪來施加摧殘打擊,一條命如果忒金貴就經受勿起,弄得勿好容易夭折。
反而命賤點妖魔鬼怪興趣缺缺倒勿來惹儂,平平安安就快長好養。為之老法上海人屋裡好勿容易養了個兒子,定規要動足腦筋俾伊起個賤點個名字,越賤越好,實在想勿出就叫阿狗阿貓。還有,認準仔妖魔鬼怪也有重男輕女封建思想,甚至俾兒子起個小姑娘名字,啥個芬、芳,或者鴉頭(丫頭),迭種是迷信勿同於信仰。
加拿大地廣人稀嘸沒過度開發,北美凍土帶又特別肥沃,命賤格中國寒豆就勒拉皮埃爾格花園裡茁壯成長,快來西肥碩格蠶豆莢吊了交關。宗大姊拿新鮮蠶豆剝了豆瓣,燒了鹹菜豆瓣湯、鹹菜豆瓣酥,一歇歇兩大瓶鹹菜儕吃光。
宗大姊一發不可收拾,問人家討了各式各樣格蔬菜種子來種,馬蘭頭、小棠菜、六月蔓、黃瓜絲瓜加南瓜,收下來自家吃勿脫還送人。加拿大華人種菜自家吃有點名氣,開頭不過是種種好白相,後收來自家庭院裡種出來格比之超市裡格外國種蔬菜鮮了嫩,大家就傳開來了。
不過像宗大姊格能種得有聲有色真格比勿上。無他,宗大姊勒中國插隊農村十年,一徑勒蔬菜組裡做生活,格個是職業能手。因此勒此地華人圈子裡,皮埃爾格花園就得了個「宗家菜園」格光榮稱號。
宗大姊哪能會得從中國上海跑到加拿大蒙特婁來經營「宗家菜園」?迭裡廂點故事好圓兜圓轉講格半日天了。
當年中美建交迭樁大事體對西方世界格震驚,其程度之強烈是阿拉中國人難以體會。有個加拿大人皮埃爾十分關注迭方面格新聞,終於有一天下定決心照報紙上講格辦法冒一次險:無論是俾加拿大政府懷疑伊是中共間諜,還是中國當局拿伊當外國特務捉起來,鐵了心要回中國一埭去看望離別卅年格爺娘!
當年到中國格辦法,今朝看起來有眼滑稽,蠻像007電影一樣。當時香港還是大英帝國殖民地,加拿大是大英國協成員,勿需要啥個手續,憑加拿大護照買張機票皮埃爾就到了香港住進銅鑼灣格Holiday Inn酒店。第二天問清爽地址即直奔中國旅行社駐香港辦事處。伊對工作人員講,要回上海去看自家格中國爺娘,不過護照上頂好勿要留啥痕跡。
中旅社格人熟門熟路對伊講:「阿拉發俾儂一張《回鄉證》,迭格也是儂格《回港證》。再幫儂定張中國國際航空公司來回機票,儂就憑迭張《回鄉證》過香港海關登機,過境記錄就籤勒迭張《回鄉證》上頭;回香港辰光落地記錄也做了迭張證上頭,搭儂護照渾身勿搭界。儂到中國上海是第一站,入境之後除脫限制外國人進入格地區,啥個地方儕好去,就是請儂務必通過阿拉國旅來安排。祝儂皮埃爾先生旅行愉快……」
但是接下來格安排倒麻煩了,到上海當然要國旅幫儂定房間。皮埃爾講:「爺娘幾十年斷音信實在講勿出具體地址,頂好旅館定了法租界,因為記得小辰光屋裡住了法租界,到了上海尋起來方便點。」迭辰光是1979年,國旅工作人員頭一樁要緊格是政治可靠,業務水平就擺了後頭考慮了,加以年紀輕又勿是上海人,上海法租界勒拉啥場化兩眼一抹黑。
皮埃爾又講:「要靠近霞飛路,因為小辰光屋裡出腳就是霞飛路,交關鬧猛。」迭位工作人員是北方人,法語勉強勿算數,上海閒話一句也聽勿來,皮埃爾又忒正宗,霞飛路格「霞」發音是「鴉」,離開普通話的發音「夏」十萬八千裡,國旅格人更加詳也詳勿出。格末皮埃爾又問:「辣斐德路曉得伐?」工作人員搖搖頭,心裡想:「儂迭格帝國主義分子,殖民時代中國1949年就結束了,啥地方還會得用外國路名呢?」皮埃爾又講:「亞爾培路、環龍路。」國旅格人還是只會得橫點頭(搖頭)。
一急之下皮埃爾終於想出來了:「蘭心大戲院、國泰電影院、十三層樓、跑狗場、回力球場!」伊是一塌刮子肚腸裡翻出來,拿小辰光屋裡周圍格地標物挖空心思儕想出來了。作孽啊!國旅朋友對格些用上海閒話講出來格老地名,賽過又勒拉考第二門外語哉,真是搖頭加搖手也來勿及。最後請出伊格領導,上了點年紀就是水平勿一樣,想了想講:「記得電影裡看到過還是書裡讀到過,上海法租界頂有名氣格酒店就是『錦江飯店』,就定上海『錦江』吧。」
皮埃爾捏了張《回鄉證》從香港飛到上海虹橋機場落地,「錦江」派了車子來接。時差還嘸沒倒過來伊就早早上床睏了,上床之前伊心裡一直勒想:阿爸姆媽,卅年了,倷格不孝兒子回上海來看倷了,觀世音菩薩保佑阿拉一家門團團圓圓。伊心裡還記得,勒上海觀世音菩薩頂靈光,比聖母瑪利亞叫得應……翻來翻去勒床啷半半六十日合勿上眼。
第二天一清早皮埃爾落到大堂對前臺小姐講「要到錢家塘去」。小姐年輕標緻,法語有點勉強,尤其是北方妞,對皮埃爾嘴巴裡一連串上海閒話講格地名路名實在聽勿懂纏勿明白。半日天總算出來一位上海小姐,弄了半日天也只是聽懂了一個名字「國泰電影院」。最後只好講:「實在抱歉,阿拉勿曉得,要麼儂自家去公安局去問。」迭格辰光是啥格年代?一個剛到中國格外國人,儂叫伊自家到公安局去!啊是殺脫仔伊格頭也勿肯去啊!
纏了半半六十日,邊啷一位客房部打掃衛生格阿姨實在熬勿牢了,就插嘴講:「此地就是『十三層樓』,老底子『錦江』叫十三層樓;對過是『法國總會』;出門走兩步就是『蘭心大戲院』,現在叫『藝術劇場』;朝南過去到路口是『國泰電影院』;格末就到了『霞飛路』現在叫『淮海中路』;朝西走一條馬路是『亞爾培路』,現在叫『陝西南路』;嘸沒幾步路就是『回力球場』,現在叫『盧灣區體育館』;跑狗場老早就改了『文化廣場』,格是要走過『辣斐德路』了,現在叫『復興中路』;沿陝西南路朝南碰著第一條小馬路就是『環龍路』,現在叫『南昌路』,錢家塘就勒『南昌路』搭『淮海中路』格當中橫裡。」
皮埃爾聽見阿姨用上海閒話講得實梗明白嘛賽過碰著了一個救命皇菩薩,馬上打招呼請飯店準迭位阿姨假,讓伊陪到錢家塘去。前臺經理接迭格外賓任務也是工作勿需要請假,「宗大姊儂快點制服換脫陪迭位外賓跑一埭吧。」
宗大姊就陪了皮埃爾一路走過來,到了淮海路陝西路口,皮埃爾失聲叫出來,「我哪能就想勿起來了呢!萬興(食品店)、公泰(水果店)就勒此地啊,我小辰光跑過多少趟買物什吃!」宗大姊帶伊從興業裡隔壁條弄堂走進去,指俾伊看,「弄堂口迭爿浴室老底子叫『錢塘浴室』,現在改了『淮海浴室』……」皮埃爾講:「我記起來了,阿拉阿爸帶我進去孵過混堂,錢家塘就是格裡了!」
宗大姊就問伊:「儂還記得小辰光住了啊裡一條橫弄堂裡,錢家塘大唻,好穿到南昌路去。」皮埃爾一激動方向感更加嘸沒了,嘴巴裡嗚哩嗚哩講勿出點啥,宗大姊就耐心地帶牢伊一條一條小弄堂走過去,一家一家望過去,直弄堂橫弄堂大弄堂小弄堂挨一挨二走了半半六日天,皮埃爾頹喪地講:「我實在一點印象也嘸沒了,卅年格事體,我還是一個小人,哪能記得牢。」
伊勿曉得卅年裡廂公家為了消防安全、抗颱風對錢家塘進行了改造,有的私人條件好了就勒自家地基上拆拆搭搭,皮埃爾哪能還尋得著自家小辰光格屋裡呢?宗大姊看見伊額角頭啷汗也急出來了就安慰伊:「儂先覅急,我屋裡前頭幾步路就是,儂勿嫌比嘛進去坐脫一歇吃口茶再作打算。」
皮埃爾坐進宗大姊屋裡,一間客堂間收拾得清清爽爽。皮埃爾問道:「倷先生呢?啊好請出來見見。」宗大姊講:「伊走脫好幾年了,就我搭兒子兩家頭過日腳。」皮埃爾連聲道歉,接過宗大姊泡格綠茶喝了兩口講:「我勒加拿大也是一管仔過日腳。」又連忙換個話題講:「我是個孤兒,以前頓勒辣斐德路聖·保羅慈幼院裡長大,我格中國爺娘勒拉迭家慈幼院裡打工,兩夫妻也儕是孤兒,是從徐家匯土山灣孤兒院裡長大仔過來格,因為嘸沒小人就拿我帶了身邊,對我交關寶貝,直到1949年我格爺叔拿我帶了跑,我格娘是哭得來。唉,卅年過去了,我迭趟是想尋著仔帶伊拉回加拿大去享兩年福啊,現在尋了半日尋勿著,心裡是實在放勿落……」
宗大姊就安慰伊講:「明朝底我陪儂去居委會派出所,只要蹲過錢家塘伊拉總歸有記錄,勿會尋勿著咯。」
但是事與願違,尋是尋著了,不過兩老已經故去了,皮埃爾當場眼淚出。派出所老民警講:「阿拉此地只有死亡記錄,至於葬了啊裡搭嘛要進一步查了。實事求是講,經過迭格十幾年,很可能因為聯繫勿著後人,恐怕當作無主墳墓處理脫了。皮埃爾先生儂千裡迢迢回來尋親,有迭格心思也就可以了。」皮埃爾聽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更加傷心。
出來之後宗大姊勸伊,「現在玉佛寺龍華廟又恢復了,我陪儂去幫爺娘做趟佛事,儂就了脫一樁心事吧。」超度佛事做好宗大姊又講:「儂明年清明前頭頂好再回來一趟,幫倷爺娘正式立個牌位,伊拉兩家頭一定開心,儂也覅再介傷心。」皮埃爾聽了連連講:「好好,事體就聽儂格了。真勿好意思介麻煩儂,嘸沒儂幫忙我迭趟(這次)真勿曉得哪能辦再好。」就實梗,皮埃爾也勿想想佛教搭天主教有點啥區別,總歸是緬懷先人勿忘養育之恩,伊就年年清明前頭回到上海來拜奠自家格中國爺娘,也順帶便望望宗大姊……
錢家塘是典型格上海市民新村舊式弄堂房子,整條弄堂就是一個開放式格大家庭。交關人家早啷開了門,直到夜裡睏覺再關門。隔壁鄰舍蹲勒一淘,平常大家親密無間賽過一份大人家,親情之濃實在無法形容,也是今朝底交關新上海人想像勿出體會勿到咯。
皮埃爾回來趟數多了,有辰光還一年回來兩埭,伊講一家頭勒拉加拿大厭氣勿過,宗大姊此地進進出出賽過自家屋裡。格末就有隔壁阿娘講了,「老皮,儂回來宗大姊服侍儂燒好小菜俾儂吃,格末儂也啥辰光請宗大姊到外國去白相一趟呢?啊是家主婆有意見勿同意?」皮埃爾一口回應:「要去格,是要去格,我一家頭嘸沒老婆勿存在同意勿同意。」宗大姊邊啷裝著勿聽見,只是面孔有眼紅兮兮。
還有趟皮埃爾老規矩帶轉來紅紅綠綠格糖果分俾周圍點小朋友,有個小傢伙胖胖格手捧了外國糖果開心唻,格娘就講:「儂快點講啊,哪能教儂咯,有了糖吃忘記脫了。」小傢伙就奶聲奶氣講:「老皮皮,謝謝。」伊還小,舌頭轉勿過彎,「皮埃爾」還講勿來,大家聽了就笑。格娘還勒督促伊,「再有呢?剛剛還教儂格呢?」小傢伙終於想起來了講了一句:「迭格啊是喜糖啊?」大家就鬨笑起來,弄得宗大姊面孔血血紅,皮埃爾連忙講:「迭格勿算咯,以後發正式喜糖俾囡囡吃。」大家聽了又是開心大笑,迭格就是真正格人間喜劇了。
等到只侹(Ting剩)伊拉兩家頭格辰光,皮埃爾拿出幾張花花綠綠格紙頭交俾宗大姊,講:「既然大家儕講得介明白了我也實講吧,迭些是我加拿大辦得來格文件,證明我單身有收入有房產,身體健康無犯罪記錄,還買了眼保險,儂問問中國政府還缺點啥我補得來,下趟回來阿拉手續去辦脫儂看啊好?」宗大姊勿講啥,面孔紅紅快點拿迭些紙頭囥囥(Kang藏)好。
講轉來,第一趟皮埃爾走格辰光,伊拿點加幣包了錦江賓館信封裡請前臺經理轉交宗大姊,叮囑:「千萬謝謝,謝謝。」第二趟走,皮埃爾俾了眼加幣俾宗大姊,宗大姊哪能肯要,皮埃爾定規塞俾伊講:「迭格是我付格飯鈿,吃了儂介許多好小菜,開銷總歸要算還俾儂。」宗大姊就講:「一點家常菜用得脫幾鈿?迭格忒多了我勿好收。」皮埃爾又講:「我下趟還要回來伐?搭我算得介清爽?紅燒肉,炒鱔絲,毛豆烤麩百葉結覅鈔票買?還要儂格人工銅鈿呢?儂吃虧交關了。」
再後頭兩趟,皮埃爾就老老實實講:「迭格是留俾儂格家用。」宗大姊紅了面孔講:「我有工資收入哪能好用儂格鈔票?」皮埃爾講:「儂格,我格,分得介清爽當我外頭人是伐?儂一家頭迭點工資收入,兒子大了總歸要有伊格開銷,我回來一埭開銷加伲大,我還怕俾得勿夠要儂貼了……」聽到格搭裡儂就明白了,皮埃爾是老派上海人,老派上海人就是實梗一種做派,現在點上海灘題材電視劇裡拍也拍勿出。
皮埃爾除脫只面孔紅眉毛綠眼睛是外國人,講格上海閒話比一點年輕人講得還要正宗地道。錢家塘裡點隔壁鄰舍拿伊當自家人,有辰光還要惹惹伊叫伊講講老上海陳年宿古董格事體。皮埃爾講:「老底子每年陰曆七月十五中元節,全弄堂大家一人出一點鈔票,大弄堂當中搭只臺,一幫和尚尼姑念經,道士作法,三日三晚勿斷迭格叫『打醮』。阿拉小人嘛就幫了大人做交關五顏六色紙頭小衣裳,到結束一淘燒脫。迭格呢是祭祖宗也是祭無主孤魂一幫野鬼,消消災保佑大家平安,迭樁事體弄堂裡人人參加交關鬧猛。」
大家就講迭格是封建迷信,一解放共產黨來了,啥格鬼佬妖怪統統儕嘸沒了。皮埃爾又講:「小辰光總歸有外國人垃圾官(租界公共衛生督察)來查弄堂,只聽得一聲喊『垃圾官來了!』大家就連忙快手快腳拿晾了門口頭汏乾淨格馬桶、掃帚畚箕拖把搬進屋裡廂,來勿及俾垃圾官看到了撩起一腳『嘭』,踢脫只馬桶骨碌碌滾老老遠。等伊走脫了呢,大家又一樣一樣擺出來。我看今朝底弄堂裡家家門口照樣晾了汏乾淨格馬桶,現在嘸沒垃圾官了吧?外國人儕迴轉去了。」大家就講:「儂迭格外國人勿是轉來了嘛?」皮埃爾發自內心講:「我是上海小囡,睏勢懵懂一覺加拿大卅年,今朝睏醒了又回到上海錢家塘,倷講是伐?」大家就齊口回答伊:「是咯,是咯,老皮儂是上海小囡,真正格上海小囡,今朝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