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薩瓦迪卡

　　馮強

　　2018年底，去泰國旅遊。飛機剛入地，自稱阿三的導遊微信已發過來：落地籤的資料，馮先生會弄嗎？隔一會兒，又發來微信：今日整天自由活動，現在您餓了嗎？人未見，熱浪已湧來。出機場環顧左右，這才發現，除腆著啤酒肚，雙手合十舉到眉前，向我們道一聲：「薩瓦迪卡（你好）」的阿三，這個團旅客就只有我和妻子。純玩「升格」成了一對一服務的「VIP」團。

　　阿三是華裔泰國人，祖父當年隨國民黨軍入緬，隨後輾轉泰國發展。阿三讀初小，父親就叮囑他學中文，六年前清邁大學畢業，考取泰國導遊的最高級別，並以接待中國遊客為主。一般的交流中，你根本聽不出他是泰國人。但我耍了一個伎倆，問他：你去過北京嗎？他立馬露出了破綻，抖抖豁豁地反問：北京和深圳是在一條旅遊線嗎？我哈哈大笑，揭穿了他從未跨進中國大門的事實。但從後來的交流中，我慢慢了解到阿三的難言之隱。

　　阿三沒按所學專業去社區工作，原因很簡單，去社區工作每月工資折合人民幣只有1200元。導遊每天的導服費是150元，再不會折騰，至少一個月的收入也有3000元左右。我對他說，社區管理，屬「國家幹部」，是從村官做起嘛。他說，村官沒錢可賺，不自由。喜歡自由的阿三不掛靠任何旅遊公司，靠自己的本事「浪跡」旅遊界。這次一對一服務，是幫朋友救急，但從賺錢角度講，他可慘了。當然，他讓我們每天睡到8點起床，9點出發，賺到了為妻子服務的時間。

　　妻子是土生土長的泰國人，出生在清邁、工作在清邁，是一家塑料包裝公司的生產調度，每月工資三四千元，屬「高薪」階層。當我們有幸見面時，她已懷有幾個月的身孕。阿三要養家，還要還貸款，他投資的那套40多平方米的小公寓，是在曼谷的中國大使館附近，據他說，只要5000元「首付」就拿到了手，每月還貸4000元，出租所獲2800元，這樣每個月只要還1200元。但阿三的胃口與他的身型是成正比的，他自己住的房子、買的轎車都要還貸，這樣，阿三和妻子每月差不多要還6000元左右貸款。壓力山大!

　　泰語、英語、華語三通，阿三更通金錢的重要。不過，當我直截了當告訴他我也是從事旅遊工作時，他除了格外賣力地帶好我們這個團外，還非常友好地帶我們在便利店解決各種日常需求，我們的交流，也迅速升格為同行間的互相幫助。他還順便透露了一個秘密：為了「保護」這部10人座的巴士，我們的專職司機每晚都是睡在巴士上的。面對努力還貸的阿三和辛苦工作的司機，我們在沙美島「應邀」花600多元一起吃了海鮮大餐（一般的晚餐40至50元就夠了，這樣他可以多獲得一些餐扣）。在返程離開泰國前，我們將所剩的泰銖都做小費，送給了他和司機。

　　回到上海，剛打開手機，又見到了阿三的問候微信：祝兩位及全家長年健康、事事如意。我立即回應：嗨，阿三，薩瓦迪卡。隱隱約約，我好像還在泰國的旅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