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來了
託爾金大「家族」齊了
深圳晚報記者 李福瑩
多年以前,在牛津大學當語言學教授的J.R.R.託爾金,一邊睏乏地批改著枯燥的考試考卷,一邊在一張空白的紙上潦草地寫下:「在地底的洞府中住著一個霍比特人。」
從這一刻起,託爾金便有意無意地開始建立一個新的「英語世界神話體系」,這句話後來衍生出一部奇幻經典《霍比特人》。幾年後,也就是1937年,《霍比特人》首版;17年後,續作《魔戒》出版。雖然此前有許多其他作者的奇幻作品,但公認是託爾金大獲成功的《霍比特人》和《魔戒》直接導致了奇幻文學這一文類的全面復興,託爾金也因此被公認為「現代奇幻文學之父」。
但是,在世界範圍內享有盛譽的託爾金,在中國的形象並不十分鮮明。他的作品或者被裝扮成電影書的模樣,或者被打扮得像個兒童讀物,甚至是低廉通俗讀物的形象……真正的託爾金絕不是這樣。2012年12月初,世紀文景宣布將推出「J.R.R.託爾金的全系列作品簡體中文版」,他們的野心是,不僅僅是出版《霍比特人》、《魔戒》,而是呈現一個真正完整的託爾金。
《霍比特人》來了
12月14日,改編自託爾金《霍爾特人》的同名史詩大片在全球同步上映,而由世紀文景推出的新版《霍爾特人》中譯本,也在國內部分書店同步上架,這是「託爾金全系列作品」首推的第一部。世紀文景總經理施宏俊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說,此舉並不是刻意為之,對託爾金全系列作品的引進出版,自2011年9月初,他們便和託爾金作品的版權方——英國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團和託爾金基金會開始了全面商談。這次引進,雖然溝通的時間較長,但也非常簡單。「我們把自己對託爾金的理解告訴對方,並坦陳,我們是小公司,如果需要『重金』購買版權,我們就必須得離開這個談判桌。」最終,世紀文景對託爾金的理解打動了版權方,2011年底成功籤約。版權方告訴施宏俊,有出版社願意出多一倍的價格拿下託爾金的所有版權,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世紀文景。
「這一次,我們將重新引進翻譯託爾金教授的全部作品,要讓中國讀者的書架上也能擺上一套不輸給世界任何國家託爾金迷的完整收藏。」施宏俊表示,從《霍比特人》開始,他們將在未來5—7年的時間裡,全方位引進將囊括託爾金原著及周邊研究的20部作品,包括當代奇幻作品的鼻祖《魔戒》,《精靈寶鑽》以及涉及中洲世界龐大世界觀的數種傳奇作品。還有此前從未被內地引進的原版藝術類周邊作品《〈霍比特人〉的藝術》、《艾倫•李素描集》、《霍比特人地圖》、《中洲世界地圖》……等。通過全面引進託爾金的作品與研究著作,像帕慕克作品系列一樣整體規劃,打造成高品質的「文學大師全系列作品」。通過全新的譯本,重塑託爾金作品應有的文字品質;並通過不同層次、不同版別的出版物形態,讓中國讀者能夠享受高水準託爾金作品。
重新認識託爾金
在此之前,託爾金在中國內地的出版物並不少,人們因為電影《魔戒》而開始認識託爾金。但隨著《魔戒》系列引入中國內地,我們卻看到對這部作品的奇異反應:一方面是普通讀者的歡迎,一方面是學術界心有靈犀般的冷漠——不單單是反感、厭棄——連簡單的指摘、挖苦都難覓其蹤。《魔戒》的引進,對國內正統文學界來說,幾乎是不值得一提的。
施宏俊認為,託爾金在中國的形象一直不鮮明,人們對奇幻文學的偏見,來自於奇幻文學泥沙俱下的現狀。所以,人們更應該回到奇幻文學的源頭,閱讀真正的奇幻文學。在國外逛書店,你會發現無論書店大小,都會有一個專門的奇幻文學的書架,可見奇幻文學並不是簡單的一時現象,而大半個世紀以來形成的一股潮流。
如果把託爾金僅僅理解為一個類型作家還遠遠不夠,他是牛津大學的語言學教授,曾經是《牛津英語字典》的編輯之一。他的語言學背景,讓他從一開始寫作時的企圖,便不是寫幾本暢銷小說,而是想建立一個新的「英語神話體系」。帶著這樣抱負的託爾金在寫作過程中卻不是正襟危坐,而是舉重若輕,比如《霍比特人》一開始是託爾金寫給自己孩子的爐邊故事,是適合有童心的普通人來讀的經典。
在西方世界,託爾金作品的粉絲上至王儲,下至平民,許多名人和大師在其列,包括英國王儲查爾斯王子、美國總統歐巴馬、作家J. K. 羅琳、史蒂芬•金等。J. K. 羅琳曾表示:「《哈利•波特》寫到最後一卷時,我仍然堅持認為自己不會超越託爾金,他的作品裡有全新的語言和神話,而我的魔幻世界裡沒有這些東西。」這一次,託爾金帶著《霍比特人》等一系列作品,「住到」中國來了,是中國讀者重新認
青年譯者範曄談託爾金
故事背後是對人性的洞察
深圳晚報記者 李曉水
青年譯者範曄是J.R.R. 託爾金的粉絲,但與一般青年粉絲不一樣,範曄喜歡的不僅僅是託爾金的想像力與故事,他更欣賞託爾金作品故事背後的文化以及對人性的洞察。
範曄,「70後」,北京大學西葡語系教師,2006年獲得博士學位,《百年孤獨》首次授權中文譯本譯者。其他譯作包括短篇小說集《萬火歸一》、《紙上的伊比利亞》等。關於託爾金,他是從C•S•劉易斯談起的。他說大概很久以前,他讀到劉易斯的《納尼亞傳奇》以及關於劉易斯的傳記,從中知道了託爾金。劉易斯是20世紀的學術巨人,之前在牛津大學,為中古與文藝復興時期英國文學教授,1954年後轉入劍橋大學,是託爾金多年的同事、密友。兩人經常參加一個叫吉光片羽社的小團體活動,朗誦作品。劉易斯在40多歲時從無神論者轉信基督教,與託爾金的影響不無關係。不過令託爾金遺憾的是,劉易斯並沒有與自己一樣篤信天主教。託爾金持續近12年完成的他最有名的作品——史詩三部曲《魔戒》,得到了C•S•劉易斯的大力支持。
範曄說,他了解劉易斯早於託爾金,對於後者的了解並不深,只能說說自己的感受。他認為託爾金具有兩面性,其非常重要的一面當然是他作為當代奇幻小說的鼻祖,另一面則容易被人忽視,即他是一個天才的語言學家。1937年,託爾金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作品《哈比人歷險記》 ,儘管這是一部童話,但它同樣適合成人閱讀。《魔戒》的開頭類似兒童作品,但之後寫作風格迅速變得嚴肅和黑暗。範曄認為,託爾金的作品展現的是一個架空的奇幻世界,有人說,其想像力與中國的《封神演義》、《西遊記》比還差得遠,但它們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其作品有關宗教文化的背景,對人性的洞察力常常令我動容。」範曄建議,託爾金作品在中國出版時,最好出版一本有他的論著,有助於對託爾金的閱讀,或者在每本書的背後附上那麼一篇論述。因為在讀完託爾金故事的時候,最好停下來結合他的故事琢磨一下。範曄說,他讀過託爾金一些談奇幻文學、神話的論述,他的論著不是那些學院派的,可讀性非常強,不會令人感到晦澀、枯燥。他還建議,託爾金書的背後最好還附上一個光碟,光碟內容是什麼呢?就是託爾金的朗誦。「我雖然沒有聽過託爾金的朗誦,但從劉易斯的傳記裡,知道託爾金朗誦很厲害,特別精彩。」
關於託爾金作品的語言,範曄說他並沒有讀過託爾金原文的著作,也沒有翻譯託爾金作品的打算。「還是留給英文更好的人,不要讓我糟蹋了。」但他認為,託爾金作為一名古英語專家,對語言是非常敏感的,他甚至創造了好幾種語言,古英語文化是其作品的基礎之一,是他的架空世界最重要的建築材料。
對於中國網絡奇幻小說的熱潮,範曄無法肯定中國的作者是否以及多大程度受過託爾金的影響,不過他知道J. K. 羅琳曾表示:「《哈利•波特》寫到最後一卷時,我仍然堅持認為自己不會超越託爾金,他的作品裡有全新的語言和神話,而我的魔幻世界裡沒有這些東西。」
電影《魔戒》風靡全球時,最新版《霍比特人》的譯者吳剛跟大多數人一樣,才開始知道託爾金的名字。伊始,影片裡陰鬱、黑暗勢力的決鬥並沒有直接吸引他。不過,電影一年接一年地上映,吳剛看完三部後,發現自己慢慢喜歡上這部「史詩般偉大」的小說。他沒想到十多年後,會有出版社找到他翻譯託尓金的另一部作品——《霍比特人》,這本書同時也是《魔戒》的前傳。
不僅僅講好一個故事
看完影片後,吳剛順藤摸瓜,找了託尓金的原版書來看,才得知他寫的《霍比特人》和《魔戒》在西方是家喻戶曉的讀物,其地位相當於《西遊記》在我國被列為「四大名著」之一。很快,在閱讀託尓金的作品時,這位專注西方文學的外語院校老師發現:託爾金作為牛津大學教授,無論是講故事、還是作品中包含的歷史學識和素養水準都很高,尤其是他還創造了具備完整嚴謹體系的新語言。吳剛認為,這除了證明作者有很強的語言天賦外,還說明其自身的邏輯嚴謹程度也很高,這一點在託爾金作品中塑造的人物關係中也可以窺探到。吳剛說,相比較起《西遊記》「西天取經」單條線講故事,託爾金的作品大都是同時好幾條線進行,人物與人物之間的聯繫也更為緊密。
吳剛還提到了託爾金作品中含有大量的專業知識,北歐的語言和神話。他解釋,21世紀後,人們的閱讀習慣發生變化,不再單純地追求感官的刺激和跌宕起伏的情節,讀者們往往希望在聽故事的同時,獲得更多未知的專業知識。回過頭看,才發現託爾金這顆很多年前被隱藏在大海的珍珠:既有很精彩的故事,也有很多專門的知識。因此,即便過去多年,託爾金的作品仍然很受歡迎。
誕生在火爐邊的故事
《霍比特人》講述了一個新的人類「霍比特人」比爾博在甘道夫的引領和推動下,「不得不」進行一次次冒險,在冒險中戰勝困難,進而最終從一個凡人成長為一個英雄。小說開篇的頭一句話:「從前有個霍比特人,住在地洞裡」也早已被評論界奉為經典。而最初,這本被後世譽為經典的作品不過是託爾金坐在爐邊講述給他幾個孩子的故事。他一邊講一邊寫,最後孩子們入迷了,記性比他更好,會提示爸爸「您今天講的那扇門是綠色的,但幾周前您還說它是藍色的」。這時,託爾金就不得不「拿筆在紙上記下來」。有趣的是,在吳剛翻譯該書時,也遭到了類似的情形:他翻譯一段,就將故事講述給自己的雙胞胎兒子聽,結果聽上癮的兩個孩子一直催著爸爸快點翻譯,纏著他講故事,成了身邊的兩個小監工。
吳剛介紹,託爾金在寫完這部小說後,市場反映極好。因此才有了後來的《魔戒》。後者其實可以算是前者的放大版,書中的人物重新曆險,規模更大,牽扯的人物更多,體系和氣勢更加恢弘。相比較之下,《霍比特人》更是一本老少鹹宜的讀物。
《霍比特人》的偉大在於真實
作為一個翻譯過許多英美少兒讀物的譯者,吳剛翻譯《霍比特人》一書中,有意在書中的幽默語言上大花工夫,試圖還原原著中輕快的語調和靜悄悄的幽默。他也對書中驚心動魄的冒險、波瀾壯闊的戰爭場景印象深刻。另外,他強調,書中對西方神魔和北歐神話都並非作者的憑空想像,基本都能找到出處,最終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給人以強烈的真實感。
不過,吳剛表示,《霍比特人》的偉大之處在於,作者展示其恢弘想像力的同時,刻畫出真實的人性,所有人都能在書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主人公比爾博就像我們每一個人,有很多人性的弱點:膽小怕事、互相推諉、不願意變化;遇到困難時想要退縮;與其冒險面對未知,更願意躲在樹洞裡吃一杯下午茶;還會在面臨誘惑時搖擺不定。但最終我們發現,很多人之所以沒有成為英雄,或許只是沒有等到屬於他們的甘道夫而已。託爾金將道理講得不露痕跡,說明只要機會合適,每一個凡人都有可能成為英雄,完成自我成長的蛻變。
透過此書,吳剛認為託爾金是想向讀者傳達冒險的可貴,人類如果喪失冒險精神,將會變得很可悲。
託爾金面面觀
託爾金在書中發明了昆雅語、辛達語等15種語言,每種都有嚴格的詞彙、發音和語法規定。中洲世界的種族,無論人類、霍比特人、精靈、矮人、樹人都有自己的語言。據此託迷出版了託爾金語言詞典,彼此用精靈語交流致意,網上甚至還有專門的精靈語老師幫你改作業。
繪畫是託爾金的第二愛好,甚至可以說託爾金從語言和繪畫兩個世界創造了中洲。作品插圖都由他自己一手包辦。他最擅長畫平原和樹木,認為馬是最高貴的動物,而樹是最高貴的植物。公開場合,託爾金總說自己沒有繪畫天分。而後來很多為託老畫過插畫的著名插畫師都感嘆自己永遠無法超越原作。
託爾金和《牛津英語詞典》(OED)有著不解之緣。1919-1920年他曾擔任OED編委,參與字母W開頭部分的編纂。1969年,「Hobbit」一詞在OED增補集編纂過程中進入了編輯的視線,其流通程度已達到收入詞典的要求。
託爾金16歲時與大他3歲的伊迪絲陷入熱戀。1916年兩人終成眷屬,一起走過了大半個世紀。伊迪絲去世後託爾金在她的墓碑上加上中洲女精靈「露西安」的名字,這位女精靈為了和人類英雄貝倫結婚,放棄了作為精靈長生不老的權力。託爾金去世後,孩子們在父母合葬的墓碑上加上了名字「貝倫」。
《哈利•波特》之母J.K.羅琳是託爾金的超級粉絲。從14歲起羅琳就開始閱讀託爾金的作品。而直到《哈利•波特》寫到最後一卷,羅琳堅持認為自己「不會超越託爾金,在他的作品裡有全新的語言和神話,而我的魔幻世界裡沒有這些東西。」不過他們的作品裡都出現了如尼文倒是真的。
美國總統歐巴馬先生算是骨灰級託迷,他在一次專訪當中爆料:「當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正一頭扎進《魔戒》還有《霍比特人》裡。它們不只是冒險故事,更教給我一些社會問題,教會人們如何互動,以及人有善惡。」回答真標準,像中學時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