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卡農,很多人都會脫口而出說我聽過卡農。如果他們指的是d大調卡農,那就有些顯得一葉障目,不識泰山了。因為卡農其實是一種譜曲方式,而並不是某篇具體的音樂。
中國人熟知的《兩隻老虎》就是一首標準的卡農,它可以幫助我們理解這個邏輯。截取自1964年的實驗動畫卡農,作者諾曼麥克勞倫是動畫史上首屈一指的先鋒藝術家,內容是,他用一個A方塊一邊在方格盤上旋轉運動,一邊奏出兩隻老虎的旋律,等音樂演奏完,方塊也就消失了。接著出現了字母BCD的方塊。他們出現的時候,都是開始完全沿著A方塊運動的路徑在盤上運動,各自走出自己的兩隻老虎,只是音高略不相同。這種組合竟然產生了意想不到奇妙的效果。
4段《兩隻老虎》交錯疊加起來,產生了全新的聽覺效果,而4塊積木雖然是沿著完全相同的路徑運動,卻能互相交纏繞轉,產生複雜的場面。
這就是卡農,幾段相同的旋律在時間上相互錯開,同時又在具體的時刻上互相配合,從而產生全新的聽覺效果。由於其中多個聲部的地位是均衡,所以這種新的效果往往顯得奢華和優雅,是巴洛克音樂中相當常見的一種題材。就以眾所周知的d大調卡農來說,它先以大提琴提前到兩小節為單位的和聲不斷循環。之後又有三把小提琴間隔一個8拍一次加入奏響,而且是完全相同的旋律。雖然是相同的旋律,但是這一點兒都不顯得單調,反而有一種盤旋迴轉的愉悅感。其實,深究起來也不難想見,所謂的卡農這種譜曲方式,實際上是一種時空中的構造遊戲。幾個聲部的配合實際上是一個聲部與自己的配合,從而也就相當於邏輯上的一種自我指示了。這種配合在一些偉大的頭腦中誕生出了一些精妙的思想花樣,巴洛克音樂最偉大的代表巴赫譜寫了相當多的卡農,其中有一首螃蟹卡農可以寫在莫迪烏斯環上。這也就是說,雖然它的兩個聲部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其中一個聲部要倒著演奏。如果兩個聲部結束後又再倒回去,就可以無窮無盡地演奏了。
到這裡我們已經知道了音樂上的卡農是一種譜曲形式。其實,我們還會發現藝術之間的橫向交流是非常普遍的。例如,如果將一段旋律換成一次敘事,我們就能得到一些打破常規的詭異故事,這個成功的案例就是2009年的恐怖電影《三角洲》,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恐怖遊輪》。
影片中的女主角,經歷了三個時期的不同心理狀態:從起初最開始面對屠殺時的恐懼,到逐漸發現真相時的困惑,到自以為找到答案後,那種孤注一擲的殘暴,這些全都是因為錯位的時空糾纏在了一起,一句話說電影情節就是:現在的自己為了拯救過去的自己而殺了未來的自己,可最終還是重蹈了未來的自己的覆轍。這奇妙的矛盾就是影片最獨特的魅力。而這就是卡農譜曲形式在電影藝術中的應用與體現。
再回到音樂。至此,大家應該能理解卡農是其實是一種音樂體裁。卡農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13世紀的民間音樂,比如狩獵曲、輪唱曲這些。輪唱曲其實是一種小型的聲樂曲,它的形式,就如上面所說,是各聲部以相同間距,以此進入的同節奏但是無終的卡農。13世紀以後開始流行於英國。15世紀已經出現了相對較為完整的卡農曲,並為佛蘭德樂派的作曲家所喜用。以後的音樂發展中,卡農經常作為是一種獨立的小型樂曲,或者是大型樂曲中的一個段落而常被運用,許多交響作品裡有《卡農》的技巧部分的影子,比如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巴赫的《五首卡農變奏曲》等。
人們最為熟知的,應該是帕赫貝爾(Johann Pachelbel)的《D大調卡農》(Canon and Gigue in D),它也是被稱作《帕赫貝爾的卡農》(Pachelbel's Canon)。通常人們更多關注的,是該作品的第一部分卡農。就像前面所說的,此曲一般的演奏法就是以大提琴啟奏,然後三把小提琴間隔一整個八拍先後加入的。小提琴負責全部拉奏完全相同旋律,雖然前後僅三段不同的旋律,但是每段僅兩小節的旋律是需要重複拉奏的。大提琴從頭到尾雖然也僅有兩小節,但是重複達二十八次之多。這段音樂雖然不斷迴旋往復,但其旋律之美不讓人覺得單調,反而感覺動聽悅耳。
藝術有時就是這樣,一些簡單的東西,按一定邏輯規律排列起來,就會出現驚人的效果。不僅是音樂和電影,你可能不會想像到,很多繪畫方式其實也是如此。僅僅是黑色的線條,按明暗對比排列起來其實就是素描。甚至是科學和數學方面。我們下次就來說說藝術與數學的聯繫。看看藝術家為什麼會醉心於數學,了解一下數學家們會從藝術中獲得什麼樣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