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古人學書,強調循序漸進、心閒手追,法則、規矩也來得多。楊維楨卻大異其趣,高唱反調。一落筆,把章草、楷書、行書三種不同的書體和筆法揉在了一起。布局散亂,字形大小懸殊參差不齊,似成無序狀態。施墨或一濃到底,或濃濃淡淡。人稱「醜書」。
楊維楨一生仕途不順,卻濟世之心不泯。
於是,心中無法釋放的塊壘,一吐為詩文、為書法、酒酣以往,筆墨橫飛。
他那種點畫狼藉,字形斜歪,矯傑橫發的寫法,透露出的是一種勃鬱沉痛的不平之氣,而這也正是人們所說的「亂世氣」在楊維楨書法中的反映。
01一生多變,毀譽交加
楊維楨生活在一個不安定的年代,經歷了元朝十個皇帝的頻繁更替和伴隨而來的動亂。在政治際遇上,他雖然既有濟世之才,又願為王輔弼,然而卻被投閒置散。在人品上,他生性率真而富於個性,又且狷狂不拘,終於得到放蕩好色的口碑。因此,他的名字總是受到毀譽交加。
楊維楨,又名維禎,字廉夫,號梅花道人、鐵崖山人、鐵笛道人、東維叟、鐵龍道人等。元紹興路諸暨州人。元代著名文學家、書法家。
他自幼苦讀詩書,32歲考中二甲進士,授天台縣尹。本該仕途光明的他,偏偏在弊政叢生的官場如陷泥塗,入則難有作為,出則心存不甘。數十年浪跡江湖,縱情詩酒,反倒成就了他在文學藝術史上的不朽聲名。
從滿懷理想的能吏到耽好聲色的風流浪子,楊維楨後半生的生活轉向,將他從理想的生活故道中拋擲了出來,他的內心陷入極度的矛盾痛苦之中。這種曲折而獨特的生活際遇,又有意無意折射於他的書法當中,清伍元華說的好:常人「但知其因不平而寓意於詩,不知其寄情於字」。
縱觀楊維楨作品,很多字的處理已經不按照常規的處理方式進行,而更像一種筆墨遊戲,充滿了誇張和變形,充滿了對古典法度的破壞與重構,在這裡楊維楨已經無暇對點畫、結體、章法進行細緻的推敲,書法、文字已經成為楊維楨感情宣洩的一種工具。
02書品無異於人品
楊維楨反對摹擬,主張不工而工。他認為「摹擬愈逼,而去古愈遠」,主張詩品、畫品、書品與人品作統一觀,認為書品無異於人品。於此,我們也找到了他怪異書風的精神來源。
眾所周知,元代書法是一個全面的復古傾向所籠罩的書法時代,在以趙子昂為代表的書家的倡導下,主張超越宋人而力追晉、唐,楊維楨也受此影響,但他取法的角度頗為奇特。他避開了二王,直取歐陽詢。他的創作方法與當時追求和平、姿秀、典雅的風格頗有所不同,而是以一種古樸、剛健、清新的風格樣式獨樹一幟。
楊維楨書法的風格特徵分為兩類:
第一類作品:清勁高古,冷峭秀逸
如54歲時所作的《竹西志》,開頭幾行,楷書意味頗重,第七行以後,才楷、行相間,瀟灑自如,但沒有大起大落、奔放張揚。用筆上主要取王羲之父子和歐陽詢父子筆法,間有章草筆意,顯得清雅秀逸。字的結體,基本上字字獨立,由於取大歐筆法,又字字氣滿神足,勁緊豪邁,直面人生,無宋人那種故作歪斜取巧的流俗而入晉唐堂奧。
第二類作品:狂放不羈,亂頭粗服
如寫於67歲的《城南唱和詩》,章法如天女散花般的飛動、跳躍、團結。字的大小、斜正、輕重不一,今草與章草相結合,縱勢與橫勢相貫通,字距緊密而又密中見疏,緊而不迫。線條上多用圓弧和彎勢,加強了張力,又點畫剛勁誇張,使得結字平中見奇,穩中求險。又用奇字、古字,顯得奇崛古拗,亂頭粗服。值得一提的是整幅作品的墨法,濃淡枯溼,自然舒展,好像滿天繁星,向你眨眼招手,又如一幅百草匯集的花鳥畫,姿態紛呈,天趣盎然。
相較於元朝的趙子昂、鮮于樞、康裡崾暖、馮子振,楊維楨的書法最富個性,也最為奇特。他的作品將章草與歐字兩者的長處有機地糅合了起來,能把漢、晉人有隸筆的章草,自然地融化到行草書裡去。在當時乃至今天看來都不失為一種創新 。
03粗看雜亂無章,實則骨力雄健
楊維楨傳世的書法作品大都是他晚年之作,而最能顯現楊維楨個性也是其最具代表性的書法應該是他的行草書了。
他的字,粗看東倒西歪、雜亂無章,實際骨力雄健、汪洋恣肆。楊維楨善行草書,筆法清勁遒爽,體勢矯捷橫發,富於個性,自成一種特殊面貌。有「大將班師,三軍奏凱,破斧缺斤,例載而歸」之勢。如果說把趙孟頻比作優美的代表,那他則是壯美的典範。
《張氏通波阡表》
整體的風貌為章草,但又不是通篇以章草作書,而是將漢隸的厚重,行書的流暢移入自己的作品,下筆較重,線條形態也粗,但走筆過程中,又巧妙地運用行書的提按,線條的連結處甚至有牽絲的出現,使行氣十分貫通
《鬻字窩銘》
用筆高古勁健,線條質樸穩厚,融入大量的章草筆意。字形大小懸殊,既充滿著豪放的氣勢,又有婉約的情致,就像一首樂曲般,大弦小弦錯綜複雜,充分表現出書法中的節奏韻律感。
《真鏡庵募緣疏》
為最能代表楊維楨奇崛書法風格的作品之一,開始時,標題數字寫得還算端正。進入正文的前部分,楊維楨勁健、硬挺的點線、結體漸漸顯現,用墨也逐漸加重。書寫至中部,墨色由作品前部的濃黑開始向筆鋒橫刷的枯澀過渡,中鋒、側鋒不斷轉換,結字欹側取勢,字與字、行與行之間互相穿插避讓,渾然一體。當書寫進入疏文後半部分,強烈的對比不斷出現:用筆重處,重壓筆毫,以筆肚橫掃而出的蒼勁線條。用筆輕處,筆尖上提,而形成的輕盈勁健的線條。在這裡凝重與輕盈的強烈反差對比在楊維楨的筆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題鄒復雷春消息卷》
六十六歲時書,時值酷暑盛夏,其用筆重怪,字形大小懸殊,用墨時而粗濃,時而枯乾,使人驚心動魄。楊維楨突破了傳統法度的約束,用極其誇張的手法對字的結構進行布置,如「復」 字,左邊的偏旁一點然後直行而行形成一個濃重的豎畫,右半部分沒有採取一般上小下大或上下均等的通常出來方式,而是採用上大下小的處理,使整個字顯得奇崛許多。
結語:
楊維楨的行草書,其風格在元代書史上是獨樹一幟的。他對章草筆意的運用達到了隨心所欲、揮灑自如的境界。
他的書法或許無法當成楷模來學,對後世書法的影響,主要也是風格意義上的。但明以後的諸多書法家,如徐渭、祝枝山、張瑞圖、倪瓚、黃周道、王鐸、傅山甚至揚州八怪等,也的確都和楊維楨一樣,創造了獨具個性的書法風格,在中國書法的星空上熠熠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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