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六世紀中期,齊國為齊莊公姜先在位。齊莊公之立,大臣崔杼有大功。故莊公即位之後,信而用之。而崔杼這個人,心狠手辣。莊公剛一即位,他便攻殺了齊國世族高厚,併吞沒了高家的財貨和採邑。齊莊公即位之後,不守君節,好勇鬥狠,多次滋生事端,既出兵攻衛,又出兵攻晉。崔杼往往附於驥尾,興風作浪。
周靈王二十四年(前548年),齊國棠邑大夫棠公死去。棠公之妻為崔杼的家臣東郭假的姐姐。棠公死後,東郭偃為崔杼架車到棠公家中弔唁。崔杼在棠家,見棠公之妻棠姜長得很美,便生垂涎之心,回去後,讓東郭偃去說合,想娶棠公之妻為己妻。東郭偃素知崔杼的品性,不願做這件事,推託說:"男女婚姻,必辨同姓與否。您出自丁公(指齊丁公),我出自桓公(指齊桓公),同姓之人,不可為婚。"崔杼卻不甘心。他做了一次佔卜,遇困之大過。為他卜的史官迎合他的心意,說是吉卦。崔杼不放心,又去找大夫陳文子。陳文子看了卦辭和卦象以後,勸崔杼說:"此卦從風,風隕妻,不可娶。而且爻辭說:『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官,不見其妻,兇。』往而不濟,據而待之,又必受傷害,且無所歸,兇。"崔杼主意已定,說:"她是個寡婦,先夫已當其兇而死。無妨。"遂把她娶了過來。
可是,崔杼卻未想到,齊莊公也看上了棠姜的美貌。崔杼娶回棠姜以後,齊莊公便經常找藉口到崔杼家去,終於和棠姜勾搭上手。一次,齊莊公得意洋洋,要把從崔家拿來的崔杼的帽子賜給別人。侍者攔阻他說不可,齊莊公滿不在乎,說:"崔子之冠和他人之冠沒什麼區別。"崔杼知道後心中十分惱恨。齊莊公發兵攻晉之時,崔杼就想殺掉莊公,以取悅於晉國,只是苦於沒有機會。齊莊公有個近侍叫賈舉,一次偶犯小過,齊莊公把他鞭打了一頓。過後卻仍親近賈舉。賈舉被鞭打之後,也懷恨在心,與崔杼一拍即合,開始為崔杼尋找殺掉莊公的機會
這年五月,莒國國君因上一年(周靈王二十三年,前49年)遭到崔杼指揮的齊軍的侵伐,而到齊國朝貢。五月的十六日,齊國在都城臨淄的北郭外設宴招待莒君。崔杼為騙齊莊公出來,便聲稱自己有病,不能視事。齊莊公問崔杼何在,左右答云:崔杼生病在家。齊莊公以為又找到了和棠姜相會的機會,便裝著探視崔杼的病情,駕車到崔杼家中。
崔杼見莊公到來,便拉著棠姜從側門躲避開去。為莊公駕車的賈舉一到崔家門口,送莊公下車,便反掩大門,把莊公的隨從都堵到了門外,自己隨即跟入。莊公在崔家,左右尋棠姜不見,不知死活地拍著堂柱唱起了歌,想引棠姜出來。這時,崔杼埋伏的甲兵衝了出來,要殺莊公。莊公躲到崔家的臺子上,請免於死,弗許,請盟誓以後不作惡,弗許;請自刎於祖廟,甲士們還不許。莊公大急,想逾牆而走,被箭射中大腿,摔了下來。甲士們一擁而上,殺死了齊莊公。齊莊公帶來的幾個有勇力的貼身衛士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等人也在混戰中死去。齊莊公所寵信的大夫盧蒲癸和王何二人聞莊公已死,都逃亡到國外去了
崔杼殺死齊莊公後,擁立莊公異母弟齊景公即位,自己執掌了齊國的政權。他又立自己的黨羽慶封為左相,且盟國人於太宮。從此,崔、慶之家在齊國勢焰沖天。崔杼掌權之後,生活奢華,不恤民事自不待言。左相慶封不僅奢侈,且十分無知。齊景公二年(前546年),慶封出使魯國。魯大夫叔孫見他車服華美,斷言他"服美不稱,必以惡終".後來,叔孫在和慶封飲宴的時候,賦《詩經》中的《相鼠》詩,諷刺慶封,慶封居然不懂
崔杼的妻子在給崔杼生了兩個兒子一崔成和崔疆之後,便死去了。娶了棠姜之後,又生了個兒子叫崔明。棠姜嫁給崔杼時,帶了一個和前夫棠公生的兒子叫棠無咎。棠無咎和東郭偃一起做崔杼的家臣,幫助崔家處理事情。崔杼的長子崔成身患重疾,不宜繼承家業,崔杼便廢掉他,而立棠姜生的兒子崔明為世子。崔成被廢後,向崔杼請求終老於崔(今山東濟陽東),崔杼答應了。東郭偃和棠無咎卻不願意,說:"崔是崔家的宗邑,應由宗主崔明繼承。"崔成和崔疆聞聽後大怒,想殺掉東郭偃和棠無咎。他們去找慶封商量要慶封支持他們。慶封拿不定主意,去找大夫盧蒲嬰商量。
甫婺正想找機會為齊莊公報仇,聽了慶封的話,便說:崔杼殺害莊公,上天會懲罰他的。他們家內亂起來,和又有什麼關係呢?崔家垮了,對你慶家可大有好處。"慶封點頭稱是。過了幾天,崔成和崔疆又來找慶封商議,慶封裝出關心的樣子說:"只要對你們有好處,你們去幹好了。若有危難,我會救助你們的。"崔成和崔疆信以為真,便回去做準備了
周靈王二十六年(前546年)的九月五日,崔成和崔疆在崔家的外朝(即崔氏家族處理外事而辦公的地方)殺死了東郭偃和棠無咎。崔杼知道後,十分惱怒,從家裡出來。崔家一亂,人都跑光了。崔杼找駕車人不得,找到一個圉人(養馬者)為他駕車去找慶封,要慶封幫忙。慶封裝模作樣地說:"崔、慶是一家,何人膽敢如此!我去為你討伐他。"慶封立即派盧蒲婺帶甲士去進攻崔家。崔家加築宮牆來抵擋,盧蒲整一時攻不下,便去請國人幫忙。國人早就厭惡崔家,乘機蜂擁而上,攻滅了崔氏,殺掉崔成和崔疆而盡俘其家。棠姜上吊自殺。崔杼回去以後,見家室蕩盡才知道上了當,憤而上吊自縊。崔明在混亂中趁著夜色躲到了墓地裡,得以倖免。後來逃到了魯國。崔氏滅亡,慶封當國。
慶封喜好打獵,又嗜酒無度。當國之後,不恤政務,把事情都交給兒子慶捨去處理,自己把寶物妻妾都搬到盧蒲嫛家裡,天天飲酒作樂。可他仍負當國之名。所以沒過幾天國朝遷到了盧蒲整家。諸大夫辦事,都得到盧蒲整家裡來慶封下令,以前為避崔杼之禍而逃亡在外的人,能得崔氏之黨者,告於慶氏,以功除罪,可以返國。逃亡在外的盧蒲癸因此回到齊國,當了慶舍的家臣。慶舍對盧蒲癸非常寵信還把女兒許給盧蒲癸為妻。其他的家臣不理解,問慶舍:
男女辨姓,子不闢(同避)宗,何也?"慶舍回答說:"宗不避我,我幹嗎要避宗?賦詩斷章,餘取所求,管它同宗不同宗。"盧蒲癸又通過慶舍,讓王何也返回齊國。兩人都受到慶舍的寵愛。慶舍讓二人當貼身護衛,執戈護衛前後。但他做夢也沒想到二人會在暗中謀害他。齊國政府規定,大夫在公朝辦事用餐,由政府供給夥食,定額是每天兩隻雞。而主廚的人偷偷把雞換成了野鴨,公族大夫子雅和子尾知道後非常惱怒,認為是慶封搗的鬼。
慶封將此事告訴盧蒲整,盧蒲整說:"他們不過是禽獸,我可以食其肉而寢其皮。"便勸慶封殺掉子雅、子尾。慶封答應。但跟在慶捨身邊的盧蒲癸和王何二人,和齊國的陳氏鮑氏、高氏、欒氏等族卻在準備消滅慶氏
盧蒲癸和王何二人佔卜進攻慶氏的吉兇,卻假意說是佔卜攻子雅、子尾的吉兇,並拿給慶舍看。慶舍看了卜兆,見是"克,見血",非常高興。冬十月,慶封到萊(今山東昌邑東南)打獵,陳無宇跟從著他,十月十七日這天,陳無宇的父親,齊大夫陳文子派人來叫陳無宇回國都去,說陳無的母親病了。慶封為陳無宇佔卜,陳無宇看了兆以後,說是死兆,並捧著卜龜假意地哭了起來。慶封信以為真,便讓陳無宇回去了。慶封之族慶嗣聽說此事後,預感到事情不妙,勸慶封說:"你趕快回去,禍必作於嘗(秋祭)。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制止。"可慶封不聽,也絲毫沒有改悔的意思。慶嗣看他這個樣子,長嘆一聲說:"完了,以後你能逃到吳、越安身就不錯了。"從萊到都城臨淄,要過濰水、瀰河、淄水三條河。陳無宇走時,每過一條河,都要鑿沉船隻、折毀橋梁,以阻斷慶封的歸路。
盧蒲癸的妻子、慶舍的女兒盧蒲姜感到要發生什麼事情,就問盧蒲癸。盧蒲癸並不隱瞞,對她說要推翻慶氏。十月的七日,齊國在太公廟舉行秋祭,慶舍要臨祭事
蒲妻告訴慶舍說有人要發難,勸他別去。可慶舍不聽,說誰敢如此!"隨即到太公廟去了。為防萬一,慶舍派慶的甲士來環衛公宮。陳氏、鮑氏和高氏、欒氏準備發難,看慶氏之甲士戒備森嚴,便想了一條計策,讓陳氏、鮑氏之圉人在宮外的魚裡作俳優、表演滑稽戲,引慶氏甲士去看。慶氏的甲士們果然上當。慶氏的馬容易受驚,為了觀看優戲,慶氏甲士皆釋甲束馬,在魚裡一邊飲酒,一邊觀賞。欒氏高氏、陳氏和鮑氏的人乘機把慶氏甲士脫下來的甲冑穿在身上。子尾(屬高氏)見準備妥當,舉起手中的木槌在太公廟的門扉上敲了三下,站在慶捨身後的盧蒲癸立即舉刀刺向舍,王何也轉身以戈擊之,把慶舍的左肩砍掉了。慶舍仍奮力反抗,以俎、壺擲人,殺死了一兩個人以後才被殺死。
在場的齊景公嚇得不知所措。鮑國說:"群臣為君故也".遂滅慶氏之黨。慶封在打獵回來的路上,聽說了這個消息,大怒,立即率甲土進攻陳氏、高氏等族,不能獲勝。他見大勢已去,只好逃到了魯國。齊國派人責備魯國,慶封只好又逃到吳國吳國句餘予慶封朱方(在今江蘇鎮江東)之邑。慶封在此聚族而居。雖流亡在外,但仍不知改悔,生活比在齊國的時候還奢侈。魯大夫叔孫穆子聽說後說:"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將聚族而被殲。"
慶氏亡後,齊人又找崔杼的屍體,欲戮其屍洩恨,卻又遍尋不見。崔氏的家臣說:"把崔家的拱璧給我,我告訴你們。"由此而得之。齊人改葬了齊莊公,而把崔杼的屍體擱在了大街上。周景王七年(前538年),楚靈王率諸侯之師伐吳,使屈中別率一軍包圍朱方,將其攻克,擒獲慶封而盡滅其族將戮慶封,楚靈王讓慶封背負斧鉞,遍徇於諸侯之師,然後將其殺死。
齊國的崔氏和慶氏之亂,持續了十年,給齊國帶來了巨大混亂。齊國的勢力被嚴重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