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根據唐代詩人鄭峒的詩句「春遊雞鹿塞,家在鶴鴣天」而取名。
押平聲韻,共五十五字。上片七言四句,下片除了換頭兩個三字句,接下來也是七言三句。三四兩個七言句和換頭兩個三字句,多用對仗。
《鷓鴣天》
晏幾道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彩袖」指歌舞女。「玉鍾」是酒杯的美稱。「今宵」二句:杜甫《羌村三首》:「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此用其意。
詞最初為應歌而作,但後來發生了很大變化,即使是應歌之作也常常寄託著創作者自我的心緒,抒情主體也改變了代言體的形式,雖然還是寫愛情,卻常常直接以男性抒情主體的形象出現,比如晏幾道的很多詞就具有這些特徵。這些特徵的形成,與晏幾道的身世經歷有很大關係。
相比南唐後主李煜,雖然晏幾道只是一個貴家公子,不是帝王之身,但是他們都經歷了繁華過後是悽涼的盛衰巨變,且性情都比較天真、單純、執著,在詞的創作上又都長於小令,所以頗具可比性。
但他們的詞的個性特徵又非常突出。李煜的詞常常直接抒寫他對盛衰之變的無限感慨:「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
晏幾道卻從不直言他對於當年繁花似錦的生活是多麼留戀、多麼不舍,他的全部的筆觸,幾乎都集中在對於愛情的描寫上,思念曾經愛慕的女子,回憶當年的歡會,表現重逢的喜悅,這就是他的詞的主要內容。
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
晏幾道為什麼喜歡寫愛情呢?第一,這是他的心靈的避難所。他所喜歡的這些女子其實多為歡樂場中的歌女,她們有些或許有真情,但恐怕也有不少逢場作戲,可是晏幾道眼中筆下的歌女無不美麗多情且痴情,和他兩情相悅、相思情深。他其實是在想像的美好愛情中躲避現實社會的冷酷,這愛情是並不真實的。
但是另一方面,這並不妨礙晏幾道在想像中寫出深情感人的愛情,因為愛情是他的唯一寄託,是他的精神追求,所以他筆下的相思離情能夠脫離花間詞人那種程式化的甚至帶些賞玩色彩的描寫,體現出更加真切的情感表達。
第二點,在愛情的描寫中實際上寄寓了他的人生之慨。在晏幾道詞中常常出現的美麗女子,是過去與他常常在一起喝酒的朋友家的歌女蓮、鴻、蘋、雲等。「小蓮未解論心素」、「渾似阿蓮雙枕畔、畫屏中」、「記得小藏初見,兩重心字羅衣」。這些女子都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像花間詞中只是一個符號。
他和這些歌女,實際上並沒有多大可能發生一段或多段愛情故事,但是在她們的身上,寄寓了作者關於愛情的美麗想像;尤其是,作者通過寫與她們的悲歡離合,表達了對於人生聚散、繁華如夢的無限慨嘆。
這首《鷓鴣天》雖然仍可歸人作者的愛情詞中,但作者對這位女子的思念不如說更是對他的往昔生活的無限懷念,正是在男女之情中寄寓人生之嘆的一首詞。
「 幾回魂夢與君同」,他無數次地與這位女子在夢中相聚,而相聚之夢到底是懷念女子本人,還是懷念這位女子所代表的當時「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的沉醉宴飲的狂歡生活呢?
一個「君」字,似乎也更淡化了愛情的色彩,更多地體現了曾經共同經歷繁華、在笙歌散盡後輾轉流落、而今終於得以重逢的兩位性別意味並不強的朋友的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