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年間唐玄宗李隆基暮年逐步昏憒,內有李林甫、楊國忠等奸臣當道,外有安祿山如許的野心勃勃之輩橫行,終究釀成了安史之亂這場大劫。前面說過,若是李隆基也和太宗、高宗一樣,活到五十年就「嘎嘣」了,必定也能算得上歷史上少有的一代明君。
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年),安祿山在洛陽即位稱帝,國號大燕,自稱雄武天子。安賊稱帝時固然也要做做模樣,事前也有「長者蒼生」聯名勸進。聽說在安祿山未起兵前,官方就有兒歌傳云:「燕燕飛上天,天上女兒鋪白氈,氈上一向錢。」先人詮釋,這「燕」字,是說安祿山的偽國號,前面又來一個「燕」字,也不是小兒口吃,那是說史思明做偽皇帝時也用「燕」做國號。「天上女」是說「安」字。「鋪白氈」一句,預言安祿山入洛陽當天子時,天降大雪滿地。「氈上一向錢」,一向錢也就一千個銅錢,表示安、史兩人的天子夢只能延續一千天擺布。
安祿山滿意洋洋,指著各處的白雪說:「才入洛陽,瑞雪盈尺」。中國汗青上歷來不缺馬屁精,有個叫盧言的小人,從速不失機機地獻上一首詩,此詩《全唐詩》中也有:「象曰云雷屯,大君理經綸。頓時取全國,雪中朝海神。」安賊樂得胖臉上儘是紅光,高視闊步氣宇軒昂地當了天子。
等賊軍攻破了長安城後,安祿山的兵卒將長安宮內的金銀珠寶、珍異古玩、後宮美男、圖書文籍等都搶到了洛陽。唐玄宗喜好音樂,宮苑中有樂師無數。安祿山的兵把他們都押上車,解往洛陽。別的,長安城內有番邦本國供奉的各類珍異植物,有會搖搖晃晃作舞蹈狀犀牛、大象、寶馬等,賊兵也逼迫馴養它們的人牽了這些植物到洛陽去供獻安祿山。 唐玄宗酷好音樂,所謂「戲班後輩」之名,就是由玄宗當朝時得名而來。唐初禁苑中的戲班,只是和棗園、桃園一樣的果木園,沒有甚麼特別的處所。而喜好音樂、跳舞的玄宗,在這個處所廣納樂師、優伶等數百人,像李鶴壽、雷海青、黃幡綽、公孫大娘、李仙鶴等都是那時著名的「藝術家」,戲班才成為戲劇音樂等藝術勝地的代稱。玄宗本人的音樂素養也極高,《新唐書·禮樂志》載:「玄宗既知樂律,又酷好散曲,選坐部伎後輩三百,教於戲班,聲有誤者,帝必正之。」另有一次,玄宗上朝時,手指在腹部不住地顫抖,高力士在旁註重到了,等玄宗一頒布發表退朝,他就問:「皇上你是否是身材不舒暢,有無肚子疼啊?」玄宗笑答,我剛想到一曲笛子,怕忘了,是以一邊聽朝,一邊假造著演奏時的指法。另外,聽說玄宗還喜好演戲,而且喜好扮丑角,直到此刻戲劇界仍是以唐玄宗為祖師。安祿山聚群賊大宴於池畔,命令喚來這些被掠的樂工,讓他們演奏彈唱,為賊人掃興。有很多戲班後輩相視淚下,賊人憤怒,拔出鋼刀相要挾,有個叫雷海青的樂師再也不由得了,他將手中的樂器扔在地上摔得破壞,撲在地上西向大哭(那時玄宗西逃入蜀)。賊人盛怒,命令將他綁了吊在臺子上,碎割支解而死。
那時的王維,被安祿山賊兵拘禁在菩提寺中。說來安祿山和厥後的日寇汪偽政權之類差未幾,也要撮合一批文明名流作裝點。因而,那時像王維、吳道子、張璪(畫家)、杜甫等人都被看押,然後逼他們出任偽職。老杜名望那時遠不及前面諸人,以是對他的提防極松,老杜就乘隙溜了出來,逃到唐肅宗那邊。但王維卻沒有法子溜掉,他性情柔嫩,也沒有勇氣像顏真卿、顏杲卿一樣剛強赴死,他的抵擋是悲觀的——他服藥下痢,讓本身變抱病怏怏的,覺得賊人就會饒過他。但賊人可不講那些人性主義,仍是逼迫他就職偽職。因而,王維又蒙受了一次政治上的「強姦」。聞一多師長教師說過,李白「在亂中的行動卻有作漢奸的懷疑」,杜甫「表示他愛君的熱情,如亡命孩子回家見了娘」,至於王維卻似他詩中曾寫的息夫人,是「抵擋有力而被迫受辱的弱女子」。卻說王維被拘禁在寺中,老友裴迪冒著傷害來探望他,這個裴迪厥後和王維一路隱居輞川別墅,一路暢遊山川,是王維生平的鐵哥們。王維聽裴迪說了悲劇後,感傷悲啼很久,口佔(不消紙筆,隨口吟出)了這首詩。
從詩中也能夠看出王維的性情,這內裡並沒有金剛瞋目般的痛斥,有的只是像小女人一樣的哀怨。也難怪,王維原本就是一個溫潤如玉的才子,其實不是那種赤誠相見剛強姦佞的俠士。王維只是像息夫人普通悲觀地抵擋,在某些人看來不免難免有點於節行有虧。但在那時的環境下,自動向安祿山偽朝投懷送抱的也不在少數。像張說的兩個兒子張均和張垍,玄宗對他們恩寵很是,張垍是當朝駙馬,娶玄宗的女兒寧親公主為妻,玄宗特許他在後宮內置別院,犒賞至寶無數。但這倆人事光臨頭,卻自動降服佩服了安祿山。安祿山封他們為宰相,這哥倆寡廉鮮恥,滿意洋洋地當了偽職。光復洛陽後,玄宗氣得非要殺掉他倆,但唐肅宗念在張說的體面上,饒其不死,放逐遠處。
王維本來在大唐當的是給事中一職,安祿山還是封他這個職位,官職固然沒有變,但表情卻天差地別。這些日子裡,王維必定是強顏歡笑,低調解釋。光復洛陽後,但凡「陷於賊」的官員都定了罪,有的斬首,有的絞刑,有的杖打。但王維卻因有人證實他吟過本篇這首詩而被寬赦,再加上他弟弟王縉要求削爵贖其罪,以是朝廷特地寬赦了他。大要王維常日裡溫寵遇人,性情馴良,以是大師也都不忍難堪於他。但是,這同樣成了王維平生中的汙點,王維本身也上表悔罪說:「臣聞食君之祿,死君之難,當逆胡幹紀,上皇出宮,臣進不得從行,退不克不及他殺,情雖可察,惡貫滿盈……仰廁群臣,亦復何施其面。距天內省,愧汗怍人……」以是,王維加倍看淡世事,誦經奉佛,在山川故鄉中了結殘生。
「疾風知勁草,板蕩知忠臣」,安史之亂正像一場暴風,有人在風中折斷,有人在風中折腰,讓五花八門的人物都顯出了真相,也讓腦筋發昏的玄宗認清了很多多少人的實在面目。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