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法藏大和尚繼續為女皇武則天開講華嚴經,當講到「六相圓融」時,武則天不禁一時聽入了神,問道:「何謂六相?「
法藏大和尚回答道:「『六相』又稱「法相』或『事相』,就是我們平時可以看到的事物現象。「六相』包括事物的整體和局部,佛門稱為總相和別相;相同和相異,佛門稱為同相和異相;生成和毀壞,佛門稱為成相和壞相等六個方面。相』由因緣和合而起。世界上的一切緣起現象,都可以具足六相。」
「大師所說甚是,可否舉個具體例子?」武則天聽了,心裡若有所思,不甚了了。
「當然可以。」法藏的勁頭可真不小。他道:「比如舉金獅子為例。金獅子是總相,在這一緣起中,卻又具足了總和別,同和異,成和壞六相』。何以言之?金獅子有眼、耳、鼻、舌、身『五根』,五根』對於整個金獅子的總相來說,就分別屬於局部的別相。
眼、耳、鼻、舌、身彼此相依相恃,共同合成一個獅子的總體,這是同相;但眼、耳、鼻、舌、身畢竟各不相同,豈非異相?眼、耳、鼻、舌、身『五根』,由緣起而成為獅子,所以說是成相;但眼、耳鼻、舌、身又各就各位,保持分離狀態,便是壞相。」
武則天皇帝經他這麼一分析,心裡就亮堂多了:「那麼,六相圓融又是怎麼回事呢?」
為了讓則天皇帝多一重感性認識,法藏又恭敬虔誠地另舉一例分析:「我們現在舉屋舍為例:屋舍是總相,構成屋舍的瓦椽是別相;瓦等共同構成屋舍是同相,瓦櫞和瓦椽各不相同是異相。
瓦橡構成屋舍是成相,瓦橡和瓦橡各自為政而不成其為屋舍時就是壞相。六相中,總相、同相、成相是事物的共性;別相、異相、壞相是事物的特殊性。所謂『六相圓融』,說的就是整體和局部,共性和特殊性之間的圓融關係。」
武則天正聽得入神,哪肯就此罷休?便又刨根究底地問:「那麼,究竟怎麼個圓融法呢?」
法藏從容地說:「這是說,世上事物,整體和局部,共性和特殊性相即相入,圓融無礙。離開了總相就沒有別相,離開了同相就沒有異相,離開了成相就沒有壞相。
因此,總相就是別相,別相就是總相;同相就是異相,異相就是同相;成相就是壞相,壞相就是成像。這種關係,遍及世界上的一切現象。
從這一角度理解,所謂「相即』,就是總相、同相、成相,即是別相、異相、壞相;所謂「相入』,就是別相、異相、壞相,能夠入於總相、同相、成相。
六相彼此相即相入,屋舍即是瓦椽,瓦椽即是屋舍;瓦椽能夠容納屋舍,屋舍能夠人於瓦椽。」說到這裡,法藏為說法界緣起道:一切緣起法,不成則已,成則相即熔融,無礙自在。
聽到這裡,武則天方才恍然悟徹,原來法藏為她說了半天,目的就在於啟示:不管你想把握佛的真理,還是成就佛的覺悟,都可以偏概全,通過個別法門,在一念心中得到圓滿的實現。
這也就是佛經所說:「初發心時,便成正覺。」「一切惑障,一斷一切斷…行德即一成一切成,理性則一顯一切顯。」
對於法藏的辯才,當年武則天在賞識之下,曾把法華經中賢首菩薩的名字賜給法藏,所以人們又稱法藏為「賢首大師」。此後,法藏還因此成了華嚴宗,也就是賢首宗的實際創始人。
後來,法藏把為女皇武則天宣講華嚴經義理的講稿整理成書,就是被華嚴宗奉為經典著作的華嚴金獅子章。
作為華嚴宗四法界、六相圓融、十玄緣起等說教,六相圓融具有明顯的思辨哲學味道。其時法藏為武則天講經,簡直就像是在上哲學課。
「六相圓融」的要妙,在於揭示事物整體和局部、同一和差異、生成和毀壞三對矛盾,六個側面彼此對立、互相依存的辯證關係。任何只看到總相、同相、成相,或只看到別相、異相、壞相的一面,都是片面和錯誤的,這就帶有較多的辯證法成分了。
然而,法藏的辯智,在於運用辯證思維,承認事物之間差異的同時,卻又認為瓦椽即是屋舍,瓦椽能夠容納屋舍,從而以偏概全,巧妙而又不著痕跡地兜售推銷了自己的「六相圓融」學說。
若說「六相圓融」之外另有智慧,法藏當年通過金獅子等生動形象的比喻,把如此深奧的佛法,闡述得如此的淺顯明了、頭頭是道,讓聽者饒有興味地欣然接納,可謂是馬到成功。
這對於我們今天還鑽在深奧術語堆裡的廟堂哲學家,或者搞著商業經濟的推銷員來說,是否也有著那麼點啟示呢?若要你的學說或商品,進入千家萬戶,為廣大人民群眾所欣然接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