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舊的工廠廠房門前,路邊停著十幾輛藍白相間的警車,閃爍的警燈和雪白的車燈光束把這個僻靜的地方渲染得有如色彩斑斕的夜市。 廠房內,充斥著臭氣。十幾個人抱頭蹲在地上,旁邊站著十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 「你說你們是不是黑了良心?」為首的警官說,「你們呀,遲早得遭報應!」 他走到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桶旁,用伸縮警棍敲了敲桶壁,從裡面發出「嘭嘭」的悶聲。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警官皺了皺眉頭,探頭向桶裡一看,頓時乾嘔了兩聲,「這麼噁心的東西,你們讓它回到老百姓的餐桌上,良心給狗吃了嗎?」 「都是飯店用,你們不出去腐敗,又吃不著。」一個瘦子嘟嘟囔囔。 「說什麼呢?」警官瞪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我們單位承包出去的食堂不用地溝油?」 省城龍番市秘密開展「打四黑、除四害」行動才一天,就發現了這一家生產地溝油的地下窩點。
憑想像,是無法想到那一桶桶泔水是多麼的噁心,堆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多麼的令人作嘔。負責抓捕行動的治安大隊大隊長也是第一次進到這蒼蠅亂飛、汙水橫流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詞語就是觸目驚心。
大隊長拿起舀勺舀了一勺泔水,懸空舉起慢慢倒回桶裡,說:「你們自己看,自己看!這能給人吃嗎?要在舊社會,老子就把這東西灌你們嘴裡。」 一勺泔水倒完了,勺底卻還沉澱著一個黃色的物體。 大隊長仔細望去,感覺似曾相識。 他轉頭問身邊的環保局幹部:「你見過這麼粗的雞爪子嗎?」
為了掌握更多的刑偵技能,我被下派到北環縣一個刑警中隊鍛鍊了一年。刑警生活雖然斑斕,卻也瑣碎。一年的時間,大多是在調解民事糾紛、抓捕盜竊電瓶車嫌疑人、調查夜間搶包案件中度過的。
偶爾也會遇到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比如一個女子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打了一巴掌,一氣之下來刑警隊報案。我們聽完,說這不屬於我們管啊,女子說,家庭暴力不是你們刑警管是誰管?難不成是婦聯管?再比如一個男人跑到刑警隊報案說自己的老婆被拐賣了,我們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氣調查完,才發現是原來所謂的「老婆」早就結了婚,原配丈夫找上門來把她給領回家去了。
對法醫專業的熱愛,促使我時常去縣局,參加偶然發生的命案的偵破。一個縣城,一年也就幾起命案,破獲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不過可能是我比較臉黑,剛下派過去沒倆月,北環縣城就發生了一起轟動公安部的命案,好在最後也破獲了。
就這樣,結束了一年的基層刑警生涯,我又回到了廳裡,感覺是又高興又不適應。高興的是,我又可以出勘疑難案件,不用繼續身陷雞毛蒜皮的雜事兒之中了;不適應的是,在刑警隊熬夜是常事,回來後恢復了正常起居,身體反倒不習慣了。 這一夜,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時,電話鈴應景地響了起來。鈴鐺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這麼晚,誰啊?你一年不在家,我都不習慣半夜還會有電話鈴了。」
我一把抓起話筒,倒是心跳得有些興奮:「喂,師父?沒事兒,沒睡呢,好,我就到!」 「什麼案子啊?」上了車,我問,「這麼急?」 師父看了看我,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半夜三更了還沒睡覺,在幹嗎呢?你不都回來好些天了嗎,還勝新婚呢?」 我白了師父一眼,岔開話題:「殺了幾個?」
「沒殺幾個。」師父正色道,「市局治安部門查地溝油的時候,找到一個雞爪子。」 「雞爪子?」我一頭霧水。 「是啊。」師父說,「還是油炸的。」 無論我怎麼詢問,師父總是笑而不語,隨著車子的顛簸,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這處位於市郊的偏僻廠房。 「好大架勢啊。」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