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禧北伐是一場陽謀。
對於南宋的軍事動向,金人早有察覺。南宋嘉泰三年(1203年),金使從臨安還朝後,對金章宗說:「宋權臣韓侂胄市馬厲兵,將謀北伐。」
隆興和議後,宋、金度過了相對平靜的40年,南宋宰相韓侂胄欲謀再次伐金,在輿論上掀起一股愛國熱潮。
宋寧宗下詔,為嶽飛立廟,追封其為鄂王。同時,削去了秦檜死後追贈的王爵,將他的諡號「忠獻」改為「謬醜」,斥責他「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有力地打擊了投降派,相當提氣。
開始有多激昂,結尾就有多荒唐。
1
作為韓侂胄最親信的堂吏,詞人史達祖是南宋有名的筆桿子。韓侂胄當政時,起草文字多出自這位幕僚文人之手。
史達祖屢試不第,在正史中也沒有傳記。因為開禧北伐,他的生平事跡被史書掩蓋了,但宋詞留下了他的人生片段。
每年金朝皇帝生辰,南宋都會遣使前往祝壽。在開禧北伐前一年,史達祖曾隨使者前往,這也是為北伐刺探情報。
金章宗的生日在九月,史達祖隨使團於六月出發,八月時到達河北,住宿於真定(今河北正定)的館驛。
中秋月圓之夜,史達祖身處北宋的故土,卻成了客宿的「異邦人」,更加感到慷慨悲涼,揮筆寫作這首《齊天樂·中秋宿真定驛》:
西風來勸涼雲去,天東放開金鏡。照野霜凝,入河桂溼,一一冰壺相映。殊方路永。更分破秋光,盡成悲境。有客躊躇,古庭空自吊孤影。
江南朋舊在許,也能憐天際,詩思誰領。夢斷刀頭,書開蠆尾,別有相思隨定。憂心耿耿。對風鵲殘枝,露蛩荒井。斟酌嫦娥,九秋宮殿冷。
事畢,史達祖隨使團返程,經過汴京(今河南開封),心情更是遭到暴擊,離汴時拉著馬的韁繩,遲遲不願前行。
有人說,南宋詞多「黍離」之悲,即國破家亡之悲。史達祖詞中儘是悲慨,也道出了南宋士人恢復中原的夙願。
當時,金朝正遭受內憂外患的打擊。
女真貴族在實現封建化的同時,不斷加重剝削,引起北方各族人民的反抗,其統治集團也老是鬧內訌。金章宗在位時,有女真貴族割據五國城(今黑龍江依蘭縣)叛變,歷時十年之久,打得金兵「師旅大喪」。
五國城是靖康之變後金人囚禁徽欽二帝的地方,那是女真貴族的老家,這下子後院都起火了。
13世紀初,蒙古騎兵悄然崛起,不斷侵擾、掠奪,也對金朝形成了嚴重威脅。
正是在金國衰落的背景下,隱居多年的愛國詞人辛棄疾又雙叒叕上書請朝廷準備北伐。
辛棄疾說,「天下之勢有離合,合必離,離必合」,金人「德不足,力有餘,過盛必衰額」,希望大宋能「安居慮危,任賢使能,修車馬,備器械,使國家屹然有金湯萬裡之固」。等到金國發生動亂,大宋就可乘這離合之際北定中原。
如此有備而來,才能打得金朝好好反思,這就很講武德。
另一個好消息,時任南宋宰相韓侂胄也是一位堅決抗金的愛國憤青,他讓主戰派們看到了希望。
2
韓侂胄與宋朝宗室關係密切。
他家世顯赫,其曾祖父為北宋名相韓琦。另外,宋高宗的皇后吳氏,是韓侂胄的姨媽,宋寧宗的第一任皇后韓氏,是他的侄孫女。宋寧宗即位前,韓侂胄就常作為外戚出入宮掖,成為冉冉升起的政壇新星。
在擁立宋寧宗即位後,韓侂胄憑藉定策之功身居中樞,位極三公,擔任「平章軍國事」,相當於宰相之上的宰相,可越過群臣,直接幫老闆宋寧宗做決策,可謂一手遮天。
韓侂胄當政14年間銳意進取,為北伐製造輿論,甚至發起「慶元黨禁」,針對意識形態進行清洗,貶謫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士大夫。
可就是這樣一位北伐抗金的鐵血宰相,在《宋史》卻被貶為奸臣之列,史書說他北伐只是為了「立蓋世功名以自固」。
這一方面,是因為在韓侂胄之後掌權的權相史彌遠,打著「釐正誣史」的旗號,在所謂實錄、國史中抹殺韓侂胄一黨的功績,如前文提到的詞人史達祖,就因此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記載;另一方面,理學家不忘舊仇,對曾經打壓他們的韓侂胄肆意報復,罵他是權奸誤國,完全陷入「不免門戶道學之見」的窩裡鬥,想盡辦法把對方的名聲搞臭。
但當時的主戰派,大都支持韓侂胄。
陸遊在隆興和議後屢次被貶,轉眼間已到了古稀之年。
他蟄居鄉野,總會想起當年投筆從戎,到宋金邊境重鎮南鄭(今陝西漢中)幕府工作的日子。他大半生的坎坷歲月、宦海沉浮,在《訴衷情·當年萬裡覓封侯》中娓娓道來:
當年萬裡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北伐的夢想本來就要破滅了,沒想到還能在晚年聽說韓侂胄準備北伐的消息。陸遊為之振奮,但歷經滄桑的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變得老成穩重,態度十分謹慎。
陸遊曾經不吝讚美之辭,支持韓侂胄興師北伐,寫詩為其祝壽,說他「身際風雲手扶日,異姓真王功第一」,表達了收復失地的深切希望,還說自己老了,不能從軍邊疆,表示遺憾。
但是,陸遊對一意孤行、大興黨禁的韓侂胄感到深深的隱憂。在寫給韓侂胄的《南園記》中,陸遊勸他要認清形勢,及時功成身退。
南園,是皇帝賜給韓侂胄的園林。南園修成之後,韓侂胄專門請陸遊為他撰文。陸遊不拍馬屁,反而提醒韓侂胄要知進退,做好「歸耕」、「許閒」的心理準備,以免引火燒身。
陸遊一語成讖,韓侂胄最終因北伐而橫死。
韓侂胄遇害後,陸遊寫詩道:「上蔡牽黃犬,丹徒作布衣。苦言誰解聽,臨禍始知非。」
其中的苦言,就是陸遊為他寫的《南園記》,而「上蔡黃犬」、「丹徒布衣」分別是秦相李斯與東晉諸葛長民的典故,他們都死於權力鬥爭。
3
另一位我們熟悉的愛國詞人,也加入北伐的浪潮中。
嘉泰四年(1204年),韓侂胄徵召已經65歲的辛棄疾為鎮江知府,戍守江防要地京口(今江蘇鎮江)。
辛棄疾到任後積極備戰,在當地招募了大量壯丁,並定製軍服,加緊訓練,不顧年邁體虛,只想鞠躬盡瘁,仿佛回到了當年五十騎獨闖數萬金兵敵營,以及在湖南籌建「飛虎軍」的芳華歲月。
英勇蓋世、文武雙全的青兕,不甘心就這樣老去。辛棄疾登上京口北固山,心潮澎湃,作詞懷古,便是這首千古傳誦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放眼望去,千古江山如畫,辛棄疾想起了宋武帝劉裕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的氣勢,還以廉頗自喻,說自己雖已年老,雄心壯志不減當年。
同時,他勸諫韓侂胄,不要像以往一樣草率出兵,落得戰敗南逃的下場,白白讓百姓慘遭荼毒——「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正是在這次短暫的任期中,辛棄疾看清了韓侂胄北伐的真相。
韓侂胄大批起用主戰派,網羅天下知名之士,並不是為了採納他們的北伐主張,而是拿他們當招牌,作為北伐的旗幟。辛棄疾的建議,韓侂胄當然不放在心上。
於是,辛棄疾有這麼一句話:「侂胄豈能用稼軒以立功名者乎?稼軒豈肯依侂胄以求富貴者乎?」道不同,不相為謀,真正為國請命的人,不會只有一種聲音。
不出所料,辛棄疾次年就在諫官的抨擊下再度歸隱鉛山(在今江西上饒)。
在主戰派當道的日子,他仍受彈劾,被迫辭職,恰恰是因為他太冷靜、太清醒,朝中那些狂熱的人已經容不下他。
壯士暮年,辛棄疾當然也想北伐,他對宋寧宗說,金國「必亂必亡」,但這是北伐的前提,而不是倉促北伐能夠帶來的結果。
辛棄疾與陸遊的理智,都無法抑制韓侂胄的衝動。
4
開禧二年(1206年),韓侂胄北伐拉開序幕。宋寧宗正式對金宣戰:「北虜世仇,久稽報復,爰遵先志,決策討除,宜示海內。」
開禧北伐從兩淮、京西、川陝三路分兵,起初捷報頻傳,更有畢再遇等猛將身先士卒,屢立奇功。但因朝中軍政腐敗,金人早有準備,這場北伐也與隆興北伐一樣高開低走,甚至以極其弔詭的方式收場。
嶽飛舊將畢進之子畢再遇所部,是此次北伐唯一不敗的軍隊。作為東路軍先鋒,畢再遇率軍攻泗州(今安徽泗縣),精選87名戰前招募的新兵作為敢死隊,衝鋒陷陣,堪稱大宋版戰狼。
兩軍交戰時,畢再遇親臨陣前,披頭散髮,佩戴鬼面具,身上披著金箔紙錢,豎起「畢將軍」大旗,十分拉風。
攻破泗州東城後,他對著西城喊話:「大宋畢將軍在此,爾等中原遺民也,可速降!」
但因為金人早已預見韓侂胄北伐之舉,隨著金軍後發制人,反攻宋軍,宋軍先勝後敗,一如辛棄疾所料。
南宋還暴露了此次北伐的一大失誤——用人不當。
韓侂胄在物色西線戰場的四川守將時,選擇了抗金名將吳璘的孫子吳曦。
吳氏一族在川蜀經營多年,鎮守西部防線數十載,南宋朝廷為防止發生變故,到了吳曦這一代,將他召回臨安供職。吳曦對此早已心懷不滿,正好借北伐的機會再次入蜀。可他就是個草包,對金人幾次用兵,都損兵折將,陝西金兵乘機收復進軍,屯兵於大散關,威脅川蜀。
此時,金朝發現了吳曦動搖的立場,金章宗親自寫信勸降,稱願封吳曦為蜀王,勸他不要重蹈嶽飛功高被害的覆轍。這些話殺傷力太大。
吳曦得到金人書信,膽子肥了,竟然真的起兵叛變,自稱蜀王。他迅速控制了整個四川,擁兵十萬,還迷之自信揚言,要與金兵合攻襄陽。
這個抗金名將後人無恥地投降金朝,自然不得人心,僅僅過了一個多月,他就被四川軍民所殺,但西線抗金的形勢已急轉直下,北伐的戰略部署也被打亂。
之後,南宋朝廷中議和的聲音越來越強烈。
北伐局勢風雲變幻,一封又一封的「錄用信」送到了鉛山。
開禧三年(1207年),朝廷命辛棄疾速到臨安,出任樞密院都承旨,這是一個軍事要職。
辛棄疾卻已身染重疾、臥病不起,他只能上奏請求退休。在去世前一個月,68歲的辛棄疾在病榻上作了一首《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回顧人生最後一段日子:
賢愚相去,算其間能幾。差以毫釐繆千裡。細思量義利,舜蹠之分,孳孳者,等是雞鳴而起。
味甘終易壞,歲晚還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餉聚飛蚊,其響如雷,深自覺、昨非今是。羨安樂窩中泰和湯,更劇飲,無過半醺而已。
一說,這是辛棄疾的絕筆。
這首詞平淡質樸,頗具人生哲理,是辛棄疾留給後世的最後一個精神財富:
古代君王虞舜與春秋豪強盜蹠的區別,不就是義與利嗎?他們都是雞鳴時候就起來,孳孳不倦地工作,可為善的是舜,為利的就是盜蹠。
味道甘甜的東西容易壞,而水無色無味,才能保持長久,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同年九月,辛棄疾悲憤病逝。臨終前,他「大呼殺賊數聲」,而開禧北伐已漸漸歸於沉寂。
朝中輿論對韓侂胄愈發不利。
南宋主和派大臣史彌遠與楊皇后的後宮勢力勾結,計劃謀殺韓侂胄,與金人議和。
楊皇后深恨韓侂胄,幾年來都想著整垮他。韓侂胄的侄孫女韓皇后去世後,宋寧宗再次冊立皇后,但他是個「大豬蹄子」,在最寵愛的楊貴妃和曹美人之間搖擺不定。
楊氏是一個有事業心的女強人,還是個「勵志姐」。
她年少時只是一介宮女,在宮裡表演雜劇、填宮詞,因聰明伶俐、姿色出眾,被當時還是皇子的宋寧宗趙擴一眼看中。
史載,楊氏雖然出身卑微,卻愛讀書,頗「識書史,知古今」,現在還有《楊後宮詞》留存於世,是宋朝後宮中出名的才女。
楊氏不是一個好惹的深宮女子。相反,曹美人性格柔順,毫無威脅,韓侂胄仗著自己的權勢,向皇帝提議冊立曹美人為後。
這一次,宋寧宗沒有聽從韓侂胄,堅持立了自己更喜歡的楊貴妃。
楊皇后上位後暗中積蓄力量,籠絡朝中大臣,主和派的史彌遠成為了她的主要盟友。
5
開禧三年(1207年),十一月初三。
韓侂胄一如往常走在早朝路上,行至玉津園附近,由禁軍將領夏震率領的百餘名壯漢忽然出現,攔住了韓侂胄的車轎。
他們將這位朝野側目的權相拖出來,拉到旁邊的夾牆內,當場槌殺。
一代權臣,驟然殞命,此即玉津園之變。
韓侂胄被暗殺後,史彌遠一黨打開棺材,割下他的首級,裝在匣子裡送給金人。
開禧北伐以一場血腥的政變宣告結束。
次年(1208年),宋寧宗改元「嘉定」,與金朝籤訂了屈辱性的「嘉定和議」:除了疆域與宋高宗「紹興和議」時相同,仍以淮河到大散關為界,其餘要求都變本加厲。南宋每年向金繳納的銀絹增加至各30萬兩、匹,賠償金軍軍銀300萬兩。金、宋之間的關係由「隆興和議」規定的「叔侄之國」改為「伯侄之國」。
韓侂胄死後,史彌遠在楊皇后支持下奪權,公然開歷史的倒車,一朝回到宋高宗、秦檜時期。
他撤除了開禧北伐的防務,遣散了原先招募來的民兵,為遭到韓侂胄貶黜的理學士大夫平反,轉而打壓韓侂胄的親信。
諷刺的是,史彌遠一黨抨擊韓侂胄誤國,自己卻無法解決問題,只能解決提問題的人。
那些被史彌遠打發回家的士兵報國無門、無家可歸,因為參與徵兵沒有耕作,沒有糧食可吃,突然被遣散回家,也沒了軍餉,只好滯留各地,紛紛起義,成了反宋的「群盜」。宋朝費了好大勁才鎮壓下去。
史彌遠竟然無恥地將這些民變歸罪於韓侂胄的北伐,說是「妄開邊釁,科役繁重」的結果。
在開禧北伐中立功的名將畢再遇,對混亂不堪的朝廷深感失望,他為表抗議,請求解甲歸田。
軍中還有人為替韓侂胄報仇,暗中聯絡了殿前官兵、內侍等十餘人,密謀刺殺史彌遠,事情敗露後被處死。
在黑暗的朝局中,史彌遠將秦檜的爵位及「忠獻」諡號恢復了,支持開禧北伐的愛國文人卻被視為韓侂胄一黨,備受打擊。
此前已經去世的辛棄疾被人彈劾,要追削他的爵秩。
年近八旬的陸遊退休在家,還被迫冠上「黨韓改節」的罪名,擼去職位。不久之後,陸遊留下「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的遺恨離世,堅定地表明了自己與史彌遠一黨截然不同的立場。
詞人史達祖是個念舊的人,他傳世的詞除了愛國之作,最有名的就是悼念愛人、描寫愛情的婉約詞。這樣的人,往往是忠貞不二的好男兒。
史達祖為韓侂胄倚重,親手撰寫了大量文牘,多是為北伐宣傳造勢,韓黨倒臺後,他也跟著遭殃,家產被抄沒,臉上被刺字,發配江漢一帶。
韓侂胄遇害身死後幾年,史達祖在黥面流放路上寫下一首《秋霽》:
江水蒼蒼,望倦柳愁荷,共感秋色。廢閣先涼,古簾空暮,雁程最嫌風力。故園信息,愛渠入眼南山碧。念上國,誰是、膾鱸江漢未歸客。
還又歲晚,瘦骨臨風,夜聞秋聲,吹動岑寂。露蛩悲,青燈冷屋,翻書愁上鬢毛白。年少俊遊渾斷得,但可憐處,無奈苒苒魂驚,採香南浦,剪梅煙驛。
史書中再沒有對史達祖的詳細記載,只知道他被貶而死。
學者鄧小軍認為,愛國主義之精神,實為南宋一代文化之命脈,亦為南宋詞之命脈。
從來就不缺憂國、憂時、憂民的英雄,可惜卻鮮有對得起英雄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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