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對於天下父母來說,那些比拼命努力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來講講故事。
1938年,哈佛大學開展了一項超過75年的人生發展研究,經過對2000多人的一生記錄,維蘭特教授得出一個有趣而深刻的結論:童年時有充足母愛的男性比童年缺乏母愛的男性,每年可多掙8.7萬美元, 童年「被珍視的」在70歲享受社會溫情的概率是那些「不被愛的」4倍之多,在事業上,童年時與母親的關係也會直接影響工作效率……
由此可見,溫暖的童年似乎對孩子的人生舉足輕重。
無獨有偶,日本著名作家黑柳徹子在《小時候就在想的事》的扉頁上寫道:
小豆豆回眸當年
發現長大後的
所思所想、所作所為
都源於
自己的童年
字裡行間更是再次印證了我們這種無意識重複的足跡。兒童是成年之父,它是我們人生的重要基石,在此,我無須列舉眾多名人的命運來佐證,因為我自己就是個典型案例。
我一直認為,我有一種愛的嚴重匱乏感,而這,左右了我的大部分選擇。
正如著名心理學家阿德勒曾說的: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而幸運的人一生都將被童年治癒,事實證明,我為此白白浪費了接近40年。
二
我出生於1978年的農曆八月十六,據說母親吃完月餅之後就生下了我,而我生命的前十七年,一點也不像十六的月亮,甚至可以說匱乏、孤寂,我是母親眼裡活得最不圓滿的孩子,性格敏感、叛逆、我行我素。
鄰居曾經描述過嬰兒時期的我,經常一臉鼻涕一身尿在地上爬,有時候抓到雞屎也往嘴裡塞……我想,我不僅缺少父母關照,還應該是那個物資匱乏年代的代表作品。
據說,那時爺爺奶奶分批管孫子,受父母重視的歸奶奶,而父母隨便的則丟給爺爺。爺爺不知怎麼帶孫子,又時常丟了我。
對於爺爺,我唯一留下的記憶是被背帶背著,吭哧吭哧地東走走西走走,爺爺沒有穿上衣,一條褲頭帶束著條大褲叉,一身汗津津的佝僂著背,任著我在背上使勁敞開喉嚨大哭……
小時候我喜歡哭,並對此有強烈記憶。大部分哭是滿含委屈不被肯定地哭,例如在家裡,和姐姐弟弟有衝突,奶奶通常會指責我不如姐姐和不讓弟弟;而在外面,親戚鄰居們會不厭其煩地嘲諷,基本邏輯是:你媽太牛,但你爸,簡直天下奇葩……此外,便是知道想母親後到處去找的哭,有時候在黑夜的田野裡找不到北害怕的哭,感受不到被愛看不到希望焦慮的哭……
這幾十年,過早離家的我既不像姐姐那樣和母親惺惺相惜,也不像弟弟那樣被重男輕女的家人圍著轉,我獨自在外面闖蕩,是個十足的城市遊牧民,我是一隻斷線的風箏,如果主動失聯,就隨時在世界消失的那種。
回想我的整個童年,溫馨有愛的家庭記憶很少。而且大多數停留在父親未下崗之前。跟隨過部隊走南闖北的父親時不時會帶著我們包餃子或包子,而這和母親難得閒下來的大年初一,和年少無知時放牛放鵝的記憶一樣,是難得的美好時光。
隨著父親1991年的下崗和意志消沉,母親需要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在家幾乎見不到母親的身影。
一年365天,從早到晚,母親70年如一日在土地上勞作。而城鎮化早已使村裡無地可種,她也要四處開荒,似乎一停下人生就沒有了指望。
忘我的種菜使母親在我們那一帶遠近聞名,只要一說起大名無不舉起大拇指,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她獨自撐起家業的悲苦。
如今,母親已不再依靠種菜來養活我們,但習慣已無法改變,這如同她的終生事業,包括我後面的養兒育女……這四十多年,母親似乎一直都在我的人生裡缺席。
其實,我應該為擁有勤勞而忘我的母親而驕傲,並對養活了我們的「事業」感激涕零,但事實上,我對這份「事業」恨之入骨,因為它完全剝奪了我的母親。
我心裡始終有一種難以承受的匱乏感,像一個精神留守兒童那樣,帶著孤獨至死的烙印遠走高飛,卻又如傷弓之鳥回到故地徘徊,終其一生難以抵達愛的彼岸。
三
「大家都在一起,大家都在家裡」是我兒時的願望,也是成為母親後的我一直努力實現的方向。
我不是一個溫和有耐心的人,但作為服裝設計師,特立獨行我行我素卻最好不過,因此婚後兩年,我一直沒有做好要孩子的準備。
直到2008年去完香格裡拉,我莫名奇妙地懷孕了,那時我才真正開始思考母親的意義。
我們不能選擇父母,在心理學層面上,我也理應相信母親已經付出了最大努力。
我無法迴避內心真實可見的遺憾,希望帶給未來的孩子除了溫飽,更多的是沒有任何藉口的陪伴。
但是,作為一個現代女性,成為一個真心考慮孩子不離不棄的母親又談何容易?
首先,我辭去了月入過萬的工作,接下來又拒絕了年薪30萬的應聘邀請,緊接著熬過了不斷流產和住院的三年,直到第四年才真正成為母親。
作為毫無外援的我們來說,浩爸不能失去工作,但又為了可以陪著孩子一起成長,我們不得不放棄了廣州和深圳的高薪工作,而這又間接導致了後面的破產……
雖然經濟上已一蹋糊塗,但值得慶幸的是,孩子沒有成為留守兒童,我們始終一家人完整地生活在一起,並從最近的5年起,我們作為「浩爸嫣媽」親子遊的陪伴方式,帶領和影響更多的家庭走進精彩的戶外……
陪伴孩子成長已使我獲益匪淺,我共享著他們成長帶來的喜悅和覺悟,慢慢改寫著不被愛的原始體驗,也漸漸滋生出愛自己和愛別人的能力。
而這些被認定的人生至暗時刻,在孩子內心,原來也散發出別樣的光芒。
浩嫣兄妹倆至今回味的農村生活,是我們榮歸故裡破產後的第三年,那是春天的某個黑夜,我們倉促搬離自己的大房子,撤退到城中村。
臨時落腳的農民房是個握手樓,因為正門被擋無法對流,到夏天時才知道悶熱難忍,於是,我們全家人只好都擠進有空調的唯一一個房間。
原本的木床根本睡不下4個人,於是在地上鋪了兩張瑜珈墊,4人2組分頭睡,而浩嫣似乎樂壞了,除了吵著我每天和他們講我小時候放鵝放鴨放牛的一切趣事,還在那小小的空間裡面,騎在我和浩爸身上遊戲打鬧……
住在農民房的那一年,浩嫣失去了以前的玩伴,於是無聊時,兄妹倆經常到附近的野草叢裡設捕鳥機關,到我開荒的菜園子裡抓小蟲子,或者天沒亮就跑到樓頂上看鳥學鳥叫,到不遠處的河湧裡釣甲魚……
除了想念以前的玩伴之外,浩嫣對現實處境毫不在乎,而這次流離失所,更成為了一段難忘時光。
這些和我們在旅途上經歷的許多事情一樣,陪伴孩子走過的每一段路,浩嫣或許終身都不會忘記。
四
如果愛我,就多陪陪我。
早在上世紀50年代末,發展心理學家哈洛的獼猴實驗,就已證明:愛源於接觸,而不是食物。
哈洛為了探尋獼猴的「愛」到底源於什麼,為與生母隔離的猴寶寶設計了兩個類似獼猴的「代理母親」。
第一個為小獼猴提供奶水,用鋼絲做成,第二個則在鋼絲架之外蒙上了一層軟布,為小獼猴提供溫暖和懷抱。
實驗發現,小獼猴除了在飢餓時才會靠近第一個代理母親,其餘大部分時間都與第二個代理母親一起度過。
而反對哈洛結論的心理學家華生,主張只提供食物,不與父母接觸也可以活得很好,並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論證,最後三個孩子在成年後均患上抑鬱症:大兒子自殺,二女兒自殺未遂,小兒子長期居無定所,窮困潦倒。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人們情緒上的最後失控?
繼哈洛之後,著名兒科醫生和精神分析師溫尼科特,在依戀和自控力的關係上有了更深入研究。溫尼科特認為「從來沒有嬰兒這回事」,也就是說,當你看到嬰兒的時候,一定會同時看到照顧他的母親,嬰兒的第一環境是母親,如果環境不夠好,尤其是生命之初,就有可能導致心理失衡,繼而對嬰兒的人格發展產生巨大影響。
而現代更多的心理研究和資料證明:從嬰兒出生起,母親的存在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溫尼科特把母親的氣味、聲音 、手法、語言、習慣等,統稱為「環境母親」,這對孩子形成一個包裹,而呆在這個穩定環境裡,孩子就會變得自信和平靜。
因此,孩子的自控力取決於在孩子的嬰兒期有什麼人在他身邊,和什麼人以什麼方式陪著他一起,包括陪伴和陪伴的方式和質量,以下,我把影響孩子自控力的因素整理為三點:
(一)母親的「恆定性」。
事實上,一個不穩定的母親,也比母親不在孩子的身邊要好得多。即便是一個變化多端的母親,對孩子來說,它都是一個穩定的存在。
所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 作為母親去照顧孩子,比任何人來照顧都強,母親是孩子的第一環境。
(二)父親的存在
父親陪孩子玩不同類型的遊戲和探索,會拓寬孩子的心理邊界。
一個沒有經歷過危險的孩子, 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危險的邊界,所以他一做事情就可能是一件極危險的事。
同樣,一個沒有父親陪伴探索的孩子,他對事情的畏縮,探索的機會自然不多。
所以,探索邊界的寬窄也影響著孩子的自控力,如果這個邊界比較大,以後他就不容易失控。
打個比方,一個經常旅遊和出門遊戲的孩子,見慣不怪它就不容易害怕。反之,稍微出趟遠門,他可能就東張西望戰戰兢兢。
(三)分離反應
弗洛伊德把人類所有的焦慮歸結在「分離」二字 ,早期孩子的分離,比如斷奶,或經常頻繁地送給不同的人撫養,如今天爺爺奶奶, 明天外公外婆,那麼孩子經常性體驗到找不到媽媽。等到這個孩子長大後,碰到任何一個分離,他都可能耐受不了,甚至會死。
所以,分離反應是很多孩子有嚴重失控的來源。
因此,在孩子小的時候就儘可能保持母親的恆定性,至少也要少出差,多陪孩子,這個陪伴的重要時間段是:
1、 上幼兒園 、三四歲之前。
2、 七歲、在上小學之前。
3、 十三歲、上初中之前 。
這三個照顧階段,父母親都應該在,並且母親起碼是穩定的,作為一個「恆定」的存在。在陪伴質量相對穩定的前提下,再有父親作為第三方的加入, 那麼這個孩子的表現就會比較自信,而他也願意去接觸人、去探索世界,這個孩子的內心就不容易失控。
更為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對於挫折已有所準備,抗挫折能力更強,而有能力管理好情緒的孩子,也不可能不幸福。
每個故事都是真實的人生,希望你能站在未來看現在,再次衡量溫暖童年對於孩子的意義。
在孩子拒絕上學、拒絕溝通、憤怒、自殺、崩潰……諸如此類的問題困擾之前,一個溫暖有愛的家庭,無疑才是最大的幸福。
對於天下父母來說,能和家人在一起相視而笑,在我看來,才是那些比拼命努力更重要的事情。
「行走中的浩爸嫣媽」:專注戶外親子遊、戶外活動組織、兒童行為觀察、自然觀察及寫作、心遊定製。
嫣媽: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會員、語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