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華的「無所求」是什麼意思?

2004年6月23日，國家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在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作了《關於2003年度中央預算執行和其他財政收支的審計工作報告》，在中國引起了強烈反響，所有媒體都在報導和評論這件事情，而且，它帶來的震蕩和影響將是什麼樣，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人們普遍還在期待中。

但有一個細節問題，人們可能沒太注意：在中央電視臺經濟頻道近期的一個節目中，編導回放了 2004年1月12日該臺《面對面》記者對李金華的專訪片段，其中李金華解釋他為什麼能夠在去年做出同樣具有震撼性的審計報告時說：「在這個位置上我能幹很多事，坦誠跟你講死豬不怕開水燙，就那麼回事。我覺得到我們這個年齡，走到這一步，兩個，一個無所謂，一個無所求。無所求，還不是講我對工作無所求，是對個人來說無所求，你還求什麼？我覺得現在求得老百姓的理解，我覺得是最大的(追求)。」李金華說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無所謂」、「無所求」是什麼意思？我覺得這是十分耐人尋味的，因為這是李金華能夠掀起所謂「審計風暴」的一個原動力，很有必要加以解讀。

如果我可以加以復原的話，我看李金華這番話裡包含了這樣一些潛臺詞：一，我是因為到了「這個年齡」，知道自己想再升官已經不可能，我得「無所求」了，才產生了直面問題的勇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如果我還年輕，如果我還有「前途」、還想升官即「有所求」的話，那麼也許我會猶豫，恐怕也就不一定這麼幹的。二，到了這樣的時候，我「求得老百姓的理解」，就可以成為「最大的(追求)了。」

如果我解讀得不錯的話，那麼這裡至少有三個問題就出現了：第一，李金華不僅在審計別人的時候是一絲不苟的，在「審計」自己的時候也是實實在在的，他沒有打算拔高自己，反而顯得境界很低：要不是升不了官，嗯，也許我才不這麼得罪人呢！

如果我可以這麼「小人之心」的話，那麼，我們還得感謝李金華自認為官運已經擱淺，否則，我們上哪裡去找到這樣一位公正無私的「鐵面孔目」？

第二，在我們的官場裡，一個人在年輕、有前途的時候，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即使它是符合老百姓的利益和要求的。是不是這樣？我看至少李金華是這麼看的。

如果我仍可以這麼「小人之心」的話，那麼，我們的官場究竟是一個什麼官場？是不是要想升官就必須圓滑、必須不冒尖、必須不得罪人？是不是只有到了「無所求」的時候，老百姓的利益和理解才可以上升到最高位置？並且也許只是像李金華這樣的硬漢子才會這麼「不成熟」、「愣頭青」的？而只要你想升官，人民的理解和利益就得壓下來、至少不可放在第一位，因為我們的官場就是這麼個機制？

第三，……第三個問題是，我自己究竟還要不要問第三問題？我是不是也已經如李金華一樣到了「無所求」的年齡了？算了，我還是豁出去吧，反正我的文章如果要發表的話，編輯也會問自己是不是和李金華一樣到了「無所求」的時候了的，他們會給我把著的——如果我還要「小人之心」的話，那麼，我們的現在已經升到一定位置的官員們，他們究竟是怎麼升上去的？有沒有或有多少人是在把人民利益放到第一位、或者哪怕是第二位的時候才升上去的？

當然，李金華的「理論」對官場的描述是否準確，恐怕需要進一步研究探討，但至少類似的問題是存在的，至少在局部，在能夠給李金華形成這種經驗的地方，比方說，在李金華工作過的地方、在李金華所能夠了解的地方，問題不僅存在，而且顯然具有普遍性。

既然這樣，那麼就必須再問最後的問題了：我們究竟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官場，究竟應該怎樣建設一個把人民利益上升到第一位的官場？讓我們思考、讓我們行動吧。
 
文章來源：作者賜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