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豪富之家,作為一群無所事事的太太、奶奶們,賈府中的內眷,難免經常要擺酒設宴,取樂玩耍,消磨時光。有人生日要大擺宴席,逢年過節要大擺宴席,賞雪賞花要大擺宴席,聯詩作對也要有個小小的宴席。
賈府中的飲食,極其講究,其精緻程度讓數百年來的「紅迷」們讚嘆不已,甚至有人還專門研製出了相關的「紅樓菜」。如此講究的菜餚,自然所費不貲。然而,賈府中也有規矩,除了每人每天額定的分例之外,其他另有所需的,必須要自己另外拿了錢來,「另買另添」。
比如賈寶玉的生日,也是平兒的生日,探春吩咐小廚房另外給平兒準備兩桌酒席,「你只管撿新巧的菜蔬預備了來,開了帳到我那裡領錢。」比如賈寶玉要吃小荷葉小蓮蓬的湯,王熙鳳吩咐廚房,「只管好生添補著做了,在我的帳上來領銀子。」甚至於,探春想吃個油鹽炒枸杞芽兒,也要拿出五百錢來,給小廚房的柳家媳婦。
姑娘、奶奶們在大觀園起詩社,也是要輪流做東或AA制。比如第四十九回,因為賈府中來了邢岫煙、李紋、李綺和薛寶琴,又時逢頭場大雪,大觀園群芳們臨時起意,決定開一社,「又替她們接風,又可以作詩」。至於這一次起詩社的費用,李紈也已經成竹在胸,她指著香菱、寶琴、李紋、李綺、岫煙:「五個不算外,咱們裡頭二丫頭病了,不算,四丫頭告了假,也不算,你們四分子(寶玉、寶釵、黛玉、探春)送了來,我包總五六兩銀子,也盡夠了。」
那麼,這足夠劉姥姥一家過上兩三個月的五六兩銀子,在賈府的小廚房,都能「買」出些什麼來呢?
眾人作詩作到一半,各房中的丫頭們都給主子們送添換的衣服,襲人也命人給賈寶玉送了半舊的狐腋褂來。李紈便命人「將那蒸的大芋頭盛了一盤,又將些朱橘、黃橙、橄欖等物盛了兩盤,命人給襲人帶去」。既然是送人,李紈肯定要揀最能拿得出手的,可是,這場宴席中,所謂能拿得出手的,也不過是些芋頭、朱橘、黃橙之類。
等賈母來到時,在桌子前看了半天,也就只有一碟糟鵪鶉,才勉強能看過眼。
這場五六兩銀子的宴席,實在是有點「質樸」啊!
可是,《紅樓夢》中也有一場只花了三兩銀子的宴席,似乎比這場五六兩銀子的宴席,還要豐盛。
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怡紅院的八位丫頭,湊了三兩二錢銀子,交給了管廚房的柳家的準備菜餚果碟,給賈寶玉單獨過生日。
那麼,這三兩二錢銀子,都準備了些什麼呢?「那四十個碟子……裡面不過是山南海北,中原外國,或幹或鮮,或水或陸,天下所有的酒饌果蔬。」比李紈那幾乎全素的宴席,不知道要強了多少。
儘管賈府中的人們,「肥雞、大鴨子,天天吃膩了」,總是想來些清淡的換換口味,但誰都知道,從成本上來說,素食大部分都還是比葷食便宜的。
那麼,李紈五六兩銀子的宴席,為何反而比不上怡紅院三兩銀子的宴席呢?原因其實都在這位管小廚房的柳家的身上。
柳家的,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凡是涉及到怡紅院的事,她就「狗顛兒似的」,只因為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兒,安排進「人多差輕」的怡紅院中。怡紅院的丫頭們,是她重點巴結的對象;怡紅院的丫頭們,想另外吃什麼,根本用不著再拿錢來,她就屁顛屁顛的送去了,而其他房裡的丫頭們,就根本別想。所以,才會有了司棋大鬧小廚房。
所以,怡紅院的這場宴席,柳家的是絕對不敢剋扣的,她寧可倒貼,也會把這場宴席,準備的豐豐盛盛。
對於別人,她可就不會這麼做了。她因為玫瑰露事件被查的時候,查出來很多問題,可見,用手中的小權利,為自己謀私利,是她慣用的伎倆。所以,李紈的宴席,不那麼豐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