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這是魯迅先生最著名的《自嘲》詩。
其中「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兩句,更被作為魯迅之寫照。
「橫眉冷對千夫指」大家都比較熟悉了,魯迅的鬥士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新文化運動之主將一生不曾放下匕首與投槍。橫眉冷對的千夫,不僅包括黑暗勢力,還和同時代文人錢玄同、顧頡剛、周揚等,魯迅都鬥得不亦樂乎,甚至和十餘年好友林語堂,也能拍桌互罵乃至隔空對罵。
當然,這些主要是學術之爭,文人和而不同,除去學術和思想上的爭端,大家對先生都還是極欽佩的。拿林語堂來說,魯迅去世後,他從未承認過和魯迅反目,反而處處推崇魯迅。
許廣平曾對魯迅說:你的弊病,就是對一些人太過深惡痛絕,簡直不願在同一地呼吸。
愛憎分明是魯迅的性格特點,相比冷對千夫,「俯首甘為孺子牛」則完全是另一種境界。
魯迅從來不對孩子們擺架子,他在北京搬到磚塔胡同後,因為表情嚴肅,鄰家的俞芳姐妹三人有些怕他,不敢同他說話。
魯迅主動和俞芳攀談:你種的芋艿樹葉子太少,以後不要摘除老葉,這樣種不好芋艿。
大姐俞芬責備妹妹呆,魯迅微笑說:小孩子總有她的想法,要多講道理,指責和呵斥不能解決問題呵。
俞家三姐妹漸漸和魯迅熟了,他常給孩子們買糖果和點心。俞芳屬豬,俞藻屬牛,魯迅便稱呼她們為「野豬」、「野牛」,兩個孩子也給魯迅起綽號「野蛇」,魯迅並不生氣,只是笑著說:蛇也有不是野的麼。
茅盾十二歲的兒子生病,整日在家休養,魯迅怕他太悶,特地約他出來帶去看電影。
徐懋庸來拜訪魯迅,兩人談話半天,魯迅突然問:你有幾個孩子?得知徐懋庸有兩個兒子,他立馬帶徐到商店裡買了兩斤高級糖果,帶回去給孩子品嘗。
魯迅每天都有信件,當時的郵遞員是步行送信。魯迅只要有空,傍晚就會自己親自取信,並給郵遞員敬煙,倒水,請他在門洞裡坐坐,歇歇力,並攀談幾句。魯迅說,這是表示對郵遞員的感謝。
一次,魯迅在寒冬坐人力車,發現車夫只穿著單褲,魯迅問為何不穿棉褲,車夫回答:生活艱難,飯都吃不飽,哪還有餘錢買棉褲呢?魯迅聽罷給了他一個銀元,叮囑他務必買條棉褲穿。
還有一次是雪後,地面滑濘,車夫連人帶車一起滑倒在地,車上的魯迅門牙被撞掉,滿口是血,車夫腿也受傷。魯迅並未責怪,卻急急詢問車夫傷勢如何。到家後家人問起,他含笑說:沒什麼事,只是靠腿吃飯的跌傷了腿,靠嘴吃飯的撞壞了嘴。
對於後進,魯迅從來都是不吝照拂。
女作家白薇受魯迅教導良多,但她起初並不敢親近魯迅。一次,她和友人去見魯迅,進了書房卻低頭不敢正視魯迅,魯迅拿蒲扇幫她扇風緩解她的緊張,然後耐心講解美術書畫作品,白薇後來說:當時就感覺魯迅是父輩的嚴肅可親的長者。
日本學者增田涉是魯迅學生,魯迅每天午後在家為他單獨講解三小時作品,時間長達一年,沒有間斷。
鄭振鐸和魯迅只有一次謀面,後來他寫信向魯迅請教《三言》,魯迅自己並沒有收藏這書,於是他從朋友處借來全本,抄下目錄給鄭振鐸。鄭還詢問過魯迅是否有《西湖二集》,魯迅就把自己的半部明末版送給了他。
賀非翻譯《靜靜的頓河》,請魯迅寫後記,魯欣然應允,寫完後記,他並花了整晚時間,將譯本校改一遍才交給賀非,賀大為感動,魯迅自己卻為此生了一場病。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兩句不止是詩,也是魯迅先生人生的寫照。
我們上學時都學過不少魯迅的文章,但在那時候,其實並無法真正讀懂,也無法真正理解先生。
少年讀不懂魯迅,讀懂已不再年少。
少年時,我們都不太愛讀教科書裡的魯迅文章。但當我們成年後,當我們踏入社會後,我們再讀魯迅才明白魯迅的深刻、悲憫乃至偉大。
在此推薦一套《魯迅作品集》,比全集精煉,比選集全面,先生的重要作品,都在裡面了。全套六冊,秒殺價僅需27元。
魯迅的作品,一輩子都用得上,成人學生皆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