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子⑴曰:「其為人也孝弟⑵,而好犯⑶上者,鮮⑷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⑸。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⑹與⑺!」
【注釋】⑴有子——孔子學生,姓有,名若,比孔子小十三歲,或者小三十三歲。⑵孝弟——孝,子女對待父母;弟,tì,弟弟對待兄長。⑶犯——牴觸,違反,冒犯。⑷鮮——少。⑸未之有也——「未有之也」的倒裝形式。⑹孝弟為仁之本——「仁」是孔子的治世大器,「禮」是孔子的治國大器。⑺與——音讀和意義跟「歟」字一樣,表疑問。
【譯文】有子說:「他為人孝順爹娘,敬愛兄長,卻喜歡觸犯上知的人,這種人是很少的;不喜歡觸犯上知的人,卻喜歡作亂,這種人從來沒有過。君子專注於根本,根本樹立了,『道』就會產生。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基礎吧!」
【點評】
這句話是孔子的弟子有子說的,水平一看就知道和孔子差出太多。孔子說出來的話即使平淡,如果仔細分析,也是挑不出毛病來的,但是水平不夠,即使整理到讓智慧一般的人乍看挑不出毛病,但是其機理也存在問題。我們對這句話,不能分析到太深的層次,分析到中級的層次就可以了。為人孝悌,是明理長進的人。明理長進的人,其心態是能夠顧全大局。我們說,正確的長進要和全面、快樂一起出現,能夠端正走在大路上的人,有本心,就有這三個根本,否則這種長進遲早要走進岔路。一個明知長進的人,喜歡作亂,那麼他這時候是停止自己的長進了。君子立志深刻,明心為事,本立而道生,行為規則就出來了,那就是君子的規則。君子的規則,做事情要有目的,而且其中一個很重大的目的,就是長進。對外的事情,不僅是長進,還要特別具有效率,作亂卻沒效用,那麼效率就不高,很難說真的去做。
可以放心的是,如果全理明知,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非常溫和的,道理分析不深刻,有惡,道理分析深刻,是德。王陽明說「良知」,是「知之良端」,人在思考的時候擇其善端,可以連續吸納其他素材,思考到窮盡窮理,一個發端窮盡天下事。擇其惡端,會很快走進狹窄的死胡同,讓知識斷裂。哲學裡不明白本體和物自體是什麼,只是從窮理的否定處排除它不是什麼,最後發現它什麼也不是。其實他們是「空」,我們不可能了解一個事情,只是旁敲側擊去理解它,這是窮理,知其形。格物,是摸到其「象」,這就是「物性」,人有「本性」和「體性」,物自體也有一些模糊的屬性可以把握,好像是萬事萬物都有靈。你格物以後,把握住這個「靈」,就可以算是「致知」,剩下的就是在之前旁敲側擊的窮理過程中知道這個物體有許多可變可用的地方,這是你能夠切實把握的地方。萬事萬物沒有本質,「色即是空」,但是有很多可變可用的地方,「空即是色」。一個人對一個事物窮理格物足夠深,不會再關心「物自體」到底是什麼,因為它什麼都不是,而是把握其「性」「象」,直接去做,直接去用。一個年輕學者很容易拘泥於「它是什麼」,然後胡亂定義,但是閱歷更多的人可能會覺得某些定義很荒誕,沒有意義,這是人人都有過的感受。一個真正懂得一個事物的人,不會去計較這個事物,看起來比較中庸,外人難以把握其章法,但是做事很有力度,一個個都能落到點上,他眼裡沒有問題,整個世界就都沒有問題。事物是自然的,只是人在拘泥於它,這是好事,因為你感受到了它,剩下的是利用你的智慧,端正心態,肯定它是自身的問題而不是事物本身的問題,就會針對重點,專注去進行突破,知識不足就補充知識,分析不夠就仔細分析,體能不足就補充體能,那麼求知也會很高效。
我們再說回來,說孝悌是仁之本,這很片面,人從孝悌裡得到的「仁」佔比可能在2成左右(這個比例是胡說的),有子發此言論的時候,本身也是從片面的觀察中開始。仁本於德,立於義,德是要全理。具體說仁是怎麼出來的,我也說不清楚,它跟一個人的閱歷、經歷和個人思考有很大關聯,又需要有一顆易感的慈心,真正把責任承擔起來。前面學者只是把事物的問題歸結到自身,吸納外界的正能量和少許負能量,通過自身成長帶來的正能量來消化,促使自身快速長進,是學者的心態。後面則是把整個人文社會的問題也歸結到了自身,吸引社會的負能量,通過自身「慈悲義」三智等進行消化(慈做食道和接收器,悲來柔化和自身化,義來做小腸消化並使用),快速長進,是聖者的心態。不管是學者還是聖者,我稱之為「寄生心態」,「覺而有情」寄生於他人的情愫(情愫就是「本性」),而這種則是吸引整個社會的能量,不管是正能量還是負能量,促成自身的快速長進。根據我的感受,用「義知」把這種能量吐出來,反哺大眾,調理大眾,大概就是「仁」的一個重要發生方式。到這種程度,也是沒辦法給「仁」定義的,它的路徑可能有很多,不同人有不同的來路,只是掌握它的「物性」,說出它的功用。那麼這裡就說一句它的功用,「仁者為人主」,有仁心的人,才能真正做人的主人,來真正調理社會,指導人們應該怎麼做。慈悲做人師,仁義做人主。其他沒做好或者自身有缺陷,會把事情做壞的,沒有以百姓心為心,都不是「仁」。孔子和老子也都是說出「仁」的一些功用和約束條件,來讓人貼近「仁」,沒有很直接地定義「仁」,它是「象」而不具形化。這裡有子直接給「仁」找出了本,有些誇張,不可信。如果是個孤兒,難道就和「仁」絕緣了嗎?孔子雙親早逝,仁德會少嗎?
但是有一點是可信的,我們可以這樣來理解,孝悌是仁的刻度。天地之間有桿秤,稱量的是老百姓的安居樂業,秤桿子是聖賢,孝悌就是秤桿子上的刻度,秤砣就是「仁」。能不能達到平衡,看聖賢對自身的定位,將「仁」放在哪裡。對於孤兒來說,只能憑藉經驗來做,難度有點大,但歸根到底是因人而異。
下面再說淺一些,說這個問題,不如看看有子的病灶。首先,他說到孝悌,看到了孝悌出自非常多的道理,我們這裡簡單舉出一條道理路徑。比如說,心理上無所謂孝悌,行為上的孝悌,來自於理。對一般人來說,對一般的家庭來說,父母兄弟和自己關係最近,生養的德厚,而且同樣和自己經歷社會變遷,不能說自己就比父母智慧高太多,可以不顧及孝悌了,其實你從父母兄弟的經歷裡要學習的東西,和對大眾的同情一樣,都是非常多的,而對大眾同情的尺度,對社會痛恨的尺度,都可以用家庭關係來丈量,失去這個尺度,容易沒深沒淺。如果不孝悌,而對外人孝悌,那麼是道理不明晰,做事是沒有章法的,心理上失明,身體上會自己遭受侮辱。如果對內孝悌,對外殘暴,這樣的人我不知道他活著的道道是什麼,所以咱們不談這類情況。
正常情況下,通過孝悌,可以研究對大眾的同情,走入調理個人和社會關係的邏輯上。現在有子是把家庭社會關係的邏輯搞清楚了,但是落腳點在十分具體的犯上作亂上,那麼邏輯跨度太大,深一腳淺一腳去分析,這其中有很多的溝坎可以鑽。為人孝悌是明理,明理能夠明進,知道一切的行為是為了長進,做事的一個重要原則是效率。如果你碰見蠻不講理的上級怎麼辦?既然咱們都已經深入到講述孝悌的本源的層次了,那麼這時候到底誰上誰下你很難搞明白。自己的知識這麼高,碰見一個不講理的上級,如果是探討自己擅長的知識,那麼最好不要搭理這個無知的人。同時,人人都是有自己擅長的事情的,如果是探討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那麼就有必要先聽從上級的意見,可能自己會從中學習一些東西。從理上來講,為了長進,君子能屈能伸的層次比較高,也更明白如何虛晃躲避,所以這種看起來不免屈尊的事情也容易解決,碰見不應該做的事情,或者邏輯上不對的事情,君子如果躲不開,會梗著腦袋去想的。
君子的能力不在於做小事,而在於做大事。國君的能力不在於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而在於知道自己不能做什麼。但是放在和犯上作亂作對比上,這樣的君子未免苦逼,說是「仁」,看起來驢唇不對馬嘴。有子的病灶在於,拿君子來給一些中等思想能力的人來做表率,這樣的結果不好。可能真正的君子不會拿這些條件來限制別人。小事自己做不好,那是真做不好,大事如果能做好,那也不必用這樣大的跨度來誇讚自己,甚至搞不清楚這是在誇君子還是在罵君子。可能當時有一個悲催的境地,就是犯上作亂的裝君子的人太多了,但是孔子很少拿君子這樣硬扣,在道理上會剪不斷理還亂。有子在這裡推崇君子,最後還是歸結到「仁」上,歸結到心理上是對的,但是沒有把教和學弄清楚,在具體做事上失去章法了。自己沒搞明白「仁」,是學,向上走,但是這種說法又想要朝下走,教人。形而上為學,形而下為教,現在看到,他的學和對別人的教是混亂的。現在是還沒更好地摸透「仁」的屬性,求知還不夠,就急著向下教人,犯了學者容易犯的病。但是我們現在順著有子的意思來說,如果大家都有一部分君子明理的心態,有長進和高效的全局觀,這些麻煩事就不會有了。所以,我們可以把這句話看做,借用君子的明理全知的心態,來解決爭端,然後把君子抬高到「仁」,來讓別人崇拜,但其實「仁」是治世大器,用來調節犯上作亂的事情,有點牛刀切核桃,不知道怎麼下手。真正懂「仁」的人不是探討「犯上作亂」,他的角度會更宏觀,可能會看看背後還有其他什麼問題,把整個系統當成一個知識體去理解,用「人不知而不慍」的心態,任何人都不是感情體,而是一個客觀的邏輯體。仁者如大醫,比如,對於這種類似於「本體渾濁」的問題,或許運輸和通訊工具的發展才是真正能解決問題,一個人精神有問題,可以從食物上找到癥結。剩下的要不要糾結和感情用事,是仁者內在的問題,是「義知」的問題,而不是感情外露,不是要和外部產生矛盾。比如孔子把自身的悲喜當成客觀外在的事物後,他的知識已經到達這裡了,自己即使痛苦也要前行,這份痛苦是無所謂的,他的痛苦只是他自己的問題,在他看來也是自身之外的問題,楚國的那幫賢人怎麼勸導都沒有用。
可以說,有子的方法,用孝悌解決「仁」的問題,再讓「仁」來解決犯上作亂的問題,會收效甚微,可能在剛開始就夭折了。等真正能解決了,似乎又要用其它的道理來維持新關係。經驗和學習在這一句中有太多混淆。
【《禮經》衍伸】學而習之:學以辨理,習以適能,常樂民而懷德。敬民以立心,公心以明勢,義為仁之動。敬上知以為知,信能以學事,理為仁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