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我確實停頓了一下。電影之於我,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有人說,電影是一場白日夢。沒錯。一群人,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裡,沉溺在一束光芒投射出來的喜怒哀樂當中。我們會見到有故事的別人,當然,也會見到自己。我們會哭,會笑,會產生許多無可名狀,卻又真實可感地爆裂於心中的體驗。然而當我們走出那間神奇的屋子,見到第一束陽光,剛剛發生的一切又都會消散無跡。
說起來,我已經想不起自己看過的第一部電影是什麼了,但我總能夠想起那些讓我動情的鏡頭。《時時刻刻》裡,妮可·基德曼扮演的伍爾夫以一封絕筆信開啟所有敘事;《東邪西毒》裡,天空中捲起蔽日黃沙,卻留下一捧明豔的桃花;《賽德克巴萊》裡,彩虹橋再次出現……每一個這樣的細節似乎都在告訴我,你看,這就是那些藏在你心底深處,想去言說,卻又無法完全說清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一次被壓抑的吶喊終於爆發,而電影,就是那個引燃爆發的契機。
我想,人的生命都會有一些共通之處。當你和他們相遇,你會認得那些人。而電影,恰恰就是這些相遇的契機。
所以電影其實是一場偶遇。和故事的,和他人的,和自己的。我一直記得最近的一次感動。當我在觀看《無名之輩》,哭到一塌糊塗的時候,從對面的座位上,遞過來一張乾淨的紙巾。而也是那張紙巾使我相信,我們的每一場觀影其實都是一次尋找同類的過程。當我們被同一個細節所打動,當我們為了同一個人物而落淚,當我們接過旁邊座位遞過來的紙巾,當結束的燈光亮起,我們一起回到現實……我們在黑暗中分享過動情,分享過眼淚,分享過心底裡最柔軟的部分。於是電影,讓我們由陌生到熟悉——至少在那兩個小時裡,我們是彼此的夥伴。
我想,電影之於我,是一場美妙的幻覺。就像那些寫在水中的字,存在過,消散了,卻又留下了些什麼。而那些留下的,便是我生命當中那些兜兜轉轉,卻一直不曾離去的,小小執念。這執念也許是屬於一個人的,也許是屬於一群人的,但它一定是屬於那些「有情」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