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良
又到一年紅薯上市的時節,我每天上下班經過的那條小巷,總會見到一個賣烤紅薯的攤子,攤子很簡陋,一輛小推車,一個鐵桶改裝的烤爐,一個放紅薯的竹簍,一個放煤炭的袋子。每當下班飢腸轆轆從那裡走過,都要深深吸一口紅薯的香氣,滋潤心田。
紅薯,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出生的那個小村莊,很適合紅薯生長。小時候,家裡窮,人口多,我家每天至少兩頓飯有紅薯,紅薯玉米粥、紅薯小米粥、煮紅薯幹、紅薯餄餎條、紅薯小面魚……記憶最深的是燒火做飯時,在紅紅的爐灰中放幾個大紅薯,兄弟姐妹收工回家時,聞到紅薯的香味,匆匆忙忙地用井水抹一把臉,大口大口吃起紅薯,全然不顧臉上、嘴上黑乎乎的,互相笑著、鬧著,笑聲在不大的院子擴散,引來鄰居羨慕的目光。
故鄉遍地生長著紅薯,紅薯耐旱怕澇,易於管理,但要想管理好還是要費些功夫。鋤草翻秧是最常見的勞動,紅薯生長的旺季,父親整天在地裡勞作,一邊翻秧,一邊拔草。農諺說,「幹長柴根,溼長鬚根,不幹不溼長塊根」,遇到雨季,秧苗瘋漲,藤秧要經常翻曬,結出的紅薯才會大。父親身體不好,腰疼,為了全家有飯吃,經常頭頂烈日,不間斷地在紅薯地裡勞作,腿疼了還會趴在地上拔草翻秧。有一年夏天,父親後背曬出大水泡,起了一層皮,我們看著都很心疼。父親的辛勞在我的記憶裡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我對紅薯有了敬畏之心。
關於烤紅薯,還有一個難忘的故事。
一個秋天的下午,天氣晴朗,我和幾個小夥伴去割豬草,快割滿筐時,一個小夥伴提議燜紅薯吃,我們紛紛贊成。一個人在沙崗上用鏟子挖坑,兩個人去撿柴火,還有一個人去自家地裡刨紅薯。我們把剛刨出來的紅薯放進去,把燒熱的炭灰和焦土埋在紅薯上。太陽西下,夕陽染紅西山,我們把紅薯扒拉出來,軟乎乎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
烤紅薯成了我抹不去的記憶。
進城生活後,很少吃到紅薯了。近些天,每天經過那個攤位時,我都想停下來看看烤紅薯。聊天時得知,這位漢子收入不錯,孩子在外地上大學,土地由妻子照料,自己擺攤的收入補貼家用。寒暑易節,從不間斷。每頓飯一個紅薯、一杯水,偶爾吃個饅頭鹹菜,簡簡單單。
走在大街上,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在想,還有多少人能記起「瓜菜代」的生活,我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我仍然要感謝生活的饋贈。假如父親在天有靈,他一定會為我們的幸福生活而感到自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