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萊茵甘斯的實驗基於這麼一個想法:一旦你排除浪費時間的幹擾事物,並限制有關工作的低效交談,五小時應該足以完成大部分能真正帶來顯著變化的核心活動。
文 | 丁陽
這幾日,新當選不久的世界最年輕政府首腦、芬蘭34歲女總理馬林,讓世人記住了她。據外媒報導,她近日提出了全新的工作制度,包括每周工作4天及每天工作6小時。一周只上24小時班,真會有這樣的好事嗎?
然而沒兩天,芬蘭政府就做出了澄清,指出,馬林只是去年8月還在擔任芬蘭交通部長時,在小組討論上簡單提過這一想法。自從去年12月她出任總理後就沒有這方面考慮,每周4天工作制目前不在芬蘭政府的議程上。
有網友調侃,打工時候都想著一周上4天,當了總理了還是覺得996靠譜。
「上四休三」到底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個普遍性的趨勢呢?哪怕只是在發達國家?
嘴上「羨慕嫉妒恨」,但大多數中國人恐怕並不認為「四天工作制」有什麼可行性
「上四休三」並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對於「打工族」這麼一個社會主力群體,與上班休假相關的制度變動,總是容易牽引神經。
大部分人對「上四休三」可以說是有兩種情緒,如果是國外哪哪有相關實驗或新聞,那人們就會羨慕嫉妒恨。
而如果是國內某某學者提出要嘗試「上四休三」,則基本是一片嘲諷:「996下說什麼上四休三?」;「年休假都放不了,說什麼上四休三?」;」知道基層勞動者是怎麼上班的嗎?說什麼上四休三」。
很多人還會覺得,「每周休兩天半」、「上四休三」等建議,往往都是體制內人群嘗鮮,對於多數勞動者並不公平。
而情緒之外的理智思考,很多人也不會覺得「上四休三」有什麼可行度——儘管AI、機器人取代人類勞動的說法已經被提了無數次,但至少目前這個時點還並未真的大規模發生,而眼見的事實是,老齡化和少子化趨勢正在不斷加深,勞動人口在不斷減少。到底有什麼理由在這個時候「上四休三」呢?甚至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都顯示,如今的中國人比十年前,工作時長增加了22%。這時候實行「上四休三」可以說毫無土壤。
而對國外實行類似制度的理性評價,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因為過少的工作時間往往都被指為「養懶漢」,北歐等國家倒還好,那些曾深陷金融危機、歐債危機的南歐國家,都經常因為其社會制度「養懶漢」而在中文網際網路上備受譏諷。
「上四休三」的確存在不容易克服的問題,但一些外國企業家依然願意去嘗試
對「上四休三」的懷疑,並不僅僅限於國內,發達國家的人也不見得對此都特別感冒。比如國人最為熟悉的高度發達國家,美國和日本,就較少傳來類似呼聲。
但與國內對減少工作時長的可行性普遍持懷疑態度不同的是。即使在美國、日本這樣相對務實的國度,四日工作制、6小時工作制這樣的嘗試卻從未停歇。許多企業家都相信,可以通過好的制度設計,讓減少工作時長變得真正可行。
然而這並不是那麼容易實現的。英國前首相卡梅倫的顧問懷廷,去年在社交網站領英披露了英國大型生物製藥研究基金會——惠康基金會在嘗試四天工作制時遇到的困難。比如該機構發現,有些員工管理研究補助金,有些經營捐贈基金,有些則負責向公眾開放一座博物館,這些不同的崗位並非都可以一周工作4天,從一周5天向4天的轉變會加劇不公平。還有,該機構認為, 不管是管理者還是被管理者,引入4天工作制都是一件會讓人更加分心的事情。對於一個撥出研究經費在全世界幫助挽救生命的組織,乃至更多需要管理者和員工全心全意投入到項目中去的組織,這種做法是好是壞,的確是要謹慎評估的。
更加根本的問題是,減少工作時長可行性的基本邏輯能否成立。理想的基本邏輯是這樣的,減少工作時長——提升員工工作狀態——提高單位時長產出效率——讓總產出持平乃至有所提升。顯然這個邏輯並不是自然而然就能實現的。比如改8小時工作制為6小時後,設身處地,你覺得你自己、你同事或你的下屬,就一定會提高工作效率了嗎?
企業家們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有些企業家依然願意去嘗試。
比如華爾街日報介紹了一位德國創業者拉塞·萊茵甘斯的做法:他在公司施行了五小時工作制。這位老闆不僅減少員工在辦公室的時間,他還減少員工花在工作上的總時間。他們早上8點到,下午1點離開,此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們應該是不工作的。他的實驗基於這麼一個想法:一旦你排除浪費時間的幹擾事物,並限制有關工作的低效交談,五小時應該足以完成大部分能真正帶來顯著變化的核心活動。
拉塞·萊茵甘斯
於是,萊茵甘斯讓員工把手機放在辦公室的包裡,並屏蔽公司網絡上的社交媒體;嚴格的規定減少了花在會議上的時間(大多數會議限制在15分鐘或更短時間內);或許最重要的是,他的員工每天只查看兩次工作郵件,「沒有冗長的來回交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也沒有在晚飯時或在場邊看孩子打比賽時偷偷查看收件箱。」
未來的工作形態充滿各種可能性,對此探索很有價值
萊茵甘斯的實驗最終能驗證他的想法嗎?如果真的可行並得到普遍推廣,那打工族將過上夢寐以求的每天下午1點起都是自由時間的理想生活,你可以美美睡上一個午覺,下午好好享受一杯咖啡,看一直想看卻沒時間看的小說或影視劇,然後晚上還可以享受一個非常充實的夜生活。
不過,很多人都會指出,問題就在於類似的實驗未必有令人滿意的效果,即便某些公司可以做到,也難以進行推廣。甚至一些人骨子裡就不相信這種可能性。對於中國企業家來說,這點可能更甚。
然而,這可能恰恰是人們的盲點。
美國喬治城大學計算機科學副教授卡爾·紐波特(Cal Newport)指出,「我們很容易忘記,今天我們許多人工作的方式是新出現的。」他指出,如今多數白領從事的工作類型「知識工作」是僅僅60年前由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提出的,而這期間,白領們的工作方式就已經更新過好幾代——從有著長時間午餐和來電會的時代,到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桌上型電腦出現,到電子郵件等工具出現,再到21世紀初的智慧型手機革命,人們的工作方式經歷了許多變革,那為什麼不會有新的變革出現呢?紐波特相信,「我們仍然處於數字知識工作新階段的早期」,未來的工作形態,包括工作場所、工作時長、溝通工具等等,都還充滿了可能性。
所以,當微軟公司這種科技界巨頭都投入到四天工作制的探索時,是很令人欣喜的。微軟日本表示,正式實施「上四休三」三個月後,結果顯示,「勞動生產率」(即月銷售額除以僱員人數)與去年8月相比提高了39.9%。「此外,在不到30分鐘的時間內結束的會議增加了46%,用電量和紙張列印量減少了。」「92.1%的員工對『上四休三』表示滿意。」
不管這是否最終結論,這都是很值得嘗試的探索。
「打開眼界」,讓自己的視野變得更加寬闊, 去探索更多可能性與積極因素
相比起外國人在這方面的努力,不得不說的是,國人、包括國內企業家在這方面的嘗試還比較欠缺。或許,國人確實更善於把已經有人趟出的路弄得更加完善,而在偏早期的原創性探索、尤其是涉及人類行為的一些基本問題的探索上,是有所不足的。在減少工作時長的可行性探索方面,為什麼中國人不能做出一些獨創性的貢獻呢?
發散一下,也許,首要的一步,是將國人的視野變得更加寬闊。近些年,許多人都對信息繭房效應(也稱為回音壁效應、同溫層效應)深感憂慮。這是指人們的信息領域會習慣性地被自己的興趣所引導,從而將自己的生活桎梏於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中的現象,甚至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還會放大這種現象,人云亦云的跟風隨處可見。在這樣的背景下,獨創性的思考和看法並不容易冒頭。
舉一個筆者自身的例子,在2019年行將結束之際,筆者與身邊的朋友、同事一樣,都覺得各個層面的壓力已經切切實實地擠壓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深恐一年前那句流傳甚廣的話——「2019年是過去10年裡最差的一年,卻是未來10年裡最好的一年。」已經得到了驗證。直到我看到紐約時報知名專欄作者紀思道(Nicholas Kristof)的文章《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年》,我才意識到,不管是世界還是身邊,積極因素依然還有很多,貧困、文盲、饑荒等困擾人類上千年的難題,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大步向前解決。
即使我們的身邊,也隨處有這種積極的因素,有時只是被焦慮人群給刻意忽略了。比如騰訊新聞《中國人的一天》欄目追蹤十年的「重慶棒棒十年扛出一套房」那則新聞,就展示了許多讓人感動的積極因素。仔細琢磨的話,各種各樣的積極因素,還能在很多地方都看到,比如,微信群裡大範圍傳播的「45度讓路法」,就是一個很有價值的積極因素,這種大範圍傳播讓真實的交通場景中出現「讓出生命線」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所以,重要的是「打開眼界」,讓自己的視野變得更加寬闊, 去探索更多可能性與積極因素。也許,中國人也能探索出讓「上四休三」符合國情的可能性。
「打開眼界」,是騰訊新聞新的品牌主張,騰訊新聞相信,這是讀者們的真實需求。
內觀自己,外觀世界,與大家共勉。
第4655期